48.第十章
楚清乐随手将提灯放到墙角架子上。“明日还有的忙，也不要太忙于公事，早些就寝。”
楚清乐自然走过去，跪坐在容轩身边。凑身看一眼桌上摊开的卷轴。
“这不是我姨母的夫家吗？”她诧异望向容轩，“你近日就在看这些？这有什么好看的，我可以说给你听啊。”难得有自己能帮上忙的时候，楚清乐底气足、腰杆硬，杏目中透着几许矜贵自持。
“那你来说说，你姨母嫁的陈家家中公婆是否健在？膝下几个孩子？府中妾室几个？有子嗣者又有几个？可有入仕，朝中是何官职？”
原本志得意满，听他一通乱问，楚清乐哑口无言。
“姨母膝下有两子……公婆、公婆建在…吧？”楚清乐结结巴巴的回。
容轩轻笑，摇摇头继续看卷轴。
原本志得意满，听容轩一通乱问，楚清乐瞬间心里没底。
“这些也需要知道吗？”楚清乐趴在桌边，枕着手臂问。
容轩道：“你不知道也无妨，我记得就好。”
楚清乐心中蔓延过一丝甜蜜的酸软。容轩话不多，平日在外人面前也不喜欢两个人粘嗒嗒的，可能很多时候都是她缠着他，但是她知道，容轩为了娶她，为了照顾好她付出了很多。
静若无人，容轩不禁侧目看她。楚清乐枕着手臂侧脸望着他，目光绵软悠长。
“困了？”
楚清乐轻轻摇头，坐直身子，将头挪到容轩肩上。楚清乐低声道：“就算去了延国也什么都不会变对不对？”
你还是会对我这么好，会这么喜爱我。
容轩却蓦的脊背微微一僵硬，“你后悔了？”
不愿意跟他走了吗？
“我愿意的，可是，我父皇，我哥哥姐姐都在雾国，我有点舍不得t他们。”
楚清乐声音越来越低。她一向感觉不敏锐，她虽然不知道去延国代表着什么，可是延国那么远。
“清乐。”容轩叫她，语气缓慢轻和。“如果觉得害怕慌乱或者舍不得，你随时可以后悔。”
她探手搂容轩的肩膀，脸埋在他肩膀蹭了蹭，小声说：“我不想后悔。”
即便看不见前路，我也想和你一起走。
容轩闭了闭眼。要如何才能不爱她？要如何才能保护她？楚清乐的勇往直前第一次令他觉得羞愧，说要护她一世无忧，却总是在选择中让她陪他妥协。容轩第一次觉得他配不上楚清乐的喜欢。
将即将压抑不住的情愫都深埋内心，反手搂紧怀里这个小东西，手掌灼热贴在她背心。
***
生辰宴声势浩大，楚清乐一天尽兴。
次日宫中来宣旨。
磨了这么久，雾帝终于还是答应放楚清乐走了。
辞别那日，两人需到宫中叩谢圣恩。楚清乐和容轩并肩而行，这是楚清乐出嫁后第一次穿公主服制，雾帝高居宝座，看着下头楚清乐，仿佛从过去走来，她神态端肃一步步朝雾帝走来，行跪拜大礼。
楚清乐一生娇宠，下跪的次数寥寥可数，做整套的跪拜大礼动作并不娴熟，却姿态标准。裙裾繁复，她起身时也不要人扶，自己站起来，望向雾帝，眼眸湿润。
“父皇，我走了。”
雾帝没说话，只是点头冲她摆了摆手，微微别过脸不敢再看。离别在即，雾帝怅然若失，众多子女中，唯独楚清乐是他手把手带大的。看她从牙牙学语到豆蔻总角，千挑万选想给她最好的姻缘，可她不要，非看上容轩，如今还要随他一同去延国，当真是女大不中留。
皇族、妃嫔和其他贵族在侧观礼，楚清乐依依不舍的从众人面上划过，心头酸楚。到此时，她才迟钝的反应过来，是真的要与亲人故土分离了。
之前一直催着父皇让他们走，现在如愿以偿了，她心中才觉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
容轩揽了揽她肩膀，低声道：“很快就会回来的。”
公主府杂役婢女几十号，加上雾帝拨给她的侍卫，一行两百多人浩浩荡荡出了城。
眼看着从小长大的九极城被甩在身后越来越远，楚清乐忍不住低声啜泣，她感情慢热，离开前神经大条没有丝毫伤感，送别那日心中酸涩不舍，上路两三天后才渐渐缓过来劲儿。
因尚在雾国境内，沿路城池莫不恭敬相送，白日赶路，晚上就找就近的城池驿站休息。除了赶路忙些，路上也没出什么乱。
楚清乐少远行
楚清乐少远行，原本害怕路上颠簸或水土不服生病，随心的御医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照顾着，未曾想楚清乐这个不怎么出行的人安然，倒是一向能打能抗的芷洬病了。
开始是嗓子发干，食欲不振，芷洬习武之人并不将这点小病放在眼中，只是由原来的骑马换成了坐车。却不料扛了两日，白日赶路时她胃中一阵压抑不住的恶心，连忙叫停车架，扑到路边草丛一口吐出来。
吐完后投缘目眩，才往回走两步，手脚仿佛不听使唤软绵绵倒了。
楚清乐吓了一跳，御医看过后倒是说无碍，只是脾虚胃弱。不过少不得要歇两天养养身体。
楚清乐连连点头，恰好前头一处城池，傍晚前能赶到。
当地太守早已接到消息十公主尊驾不日便到，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住所，等听说同行中有人身体不适要再次停留三五日，心中更喜。
十公主是陛下最疼爱的女儿，伺候好这尊大佛，来日还愁不能加官进爵。
小算盘打的噼啪响，等真正见识到楚清乐的难缠，他肠子都悔青了。
容轩在外面安排其他人趁此时间休息补充物资。
迎人入城后太守先小小介绍了一番此地风土人情。见小公主笑容满面不停发问，心中十分欢快，神经也放松了，听其它城中传来得消息小公主不好伺候，他心想，哪里难伺候了，分明如春风般和善的一位公主。
然等到他将人请到暂时落脚的居所，驸马在外面安排其他人，小公主方踏进正堂，只略一抬眼，身边婢女就开始招呼人卸东西，搬东西俩来会会进出。
太守见她出行一应用具都自备，略略有几分理解什么叫不好伺候。再等到婢女送茶进来，太守刚要献殷勤奉茶，就见小公主眉头拧的紧紧的大声道：“金玉！”
一声喝吓得太守端茶的手哆嗦，险些将滚茶浇自己手上。金玉快步进来，嗅到空气中淡淡的茶香就知道哪里出问题了，命人撤下茶水，重煮她们带的茶叶来。
太守心中抹了把汗，庆幸自己动作慢。
小公主心不在焉的忘了眼房中摆设，一脸惨不忍拂的别开头。
太守将安排好的房间给楚清乐看，楚清乐虽然表现的很好说话，但一点都不肯将就。
从茶水开始，小公主难缠的一面就显露出来。然而等到楚清乐见到他安排的房间，嫌弃之情更加浓厚了。
太守安排的住处已经是当地最好的宅子，精挑细选出来的房子还是让小公主左右嫌弃。
“窗户前有大树，太阳照不进来，屋子一定潮。”
楚清乐信步从院落中一处处走过，颇有指点江山的架势.
“那间也不行，我只住坐北朝南的屋子。”
太守抹着额上不存在的虚汗点头哈腰的应和楚清乐的点评.
“嗯，这间……”
“就这间。”
小公主还来得及挑出毛病，从后面过来的驸马一口截断。
楚清乐眼观她夫君神情淡淡，似已到了忍耐的边缘，咽了下唾沫，秒变狗腿。“夫君喜欢就好。”
太守：“……”
终于选定了房间，进去后，楚清乐的挑剔症又犯了。“这是什么屏风？居然不是翡翠面的？撤掉！还有这个花架，太难看了，换掉换掉……”
容轩抱臂靠在门框，看着楚清乐造。
金玉绯玉对视一眼。
好像嫁了驸马后，公主更加任性了。
以前容轩还能冷着脸训斥楚清乐两句，可自从成了亲，对着楚清乐就越来越狠不下心，甚至有时还想，为什么训斥她？任性点也挺可爱的。
容轩面无表情的唾弃自己，终于伸出手去拉她。“你是要把这里改成公主府吗？楚清乐，你就住几天。”
太守额上阵阵冷汗，驸马是在……训斥公主？他竟然敢训斥公主！
哪怕普通百姓夫妻，也少有地位低于妻子的丈夫敢数落妻子，公主贵为皇女，竟然被驸马训斥？！
公主竟还如此乖巧的听驸马数落。
太守内心痛哭流涕，早知如此，他何必费尽心机去巴结公主，直接抱驸马大腿就好。
楚清乐心里暗暗挣扎一番，看容轩一脸不容商量，泄气的说：“……好吧。”扭脸瞥到一个落地花瓶，小脸一拧，立刻将刚才答应的事忘干净。
“搬走那个！丑！”
***
芷洬被安排到楚清乐的住处附近，方便婢女们照顾。
平日再强硬的人一身病也非常脆弱。芷洬今日实在虚弱，吐了三回，肚子里的吃食图吐完，再吐就只能吐出清水。
楚清乐非常担心，和金玉绯玉一同守了两日，第三日，芷洬感觉身体舒坦了一些，腹中饥饿，主动要吃食，楚清乐非常高兴，看芷洬吃饭也跟着犯馋，蹭了一碗鸡汤面。
五天后，休整完毕重新上路，太守送众人出城后，长吁一口气，终于把这个磨人的小祖宗送走了。
芷洬病这一场脸颊都凹陷下去一些，楚清乐为了照顾芷洬这个病人，把容轩赶去骑马。
转眼已经离开九极城已二十来天，除却中间修养的几天，已经行路十来天，楚清乐捧着地图看，芷洬跪在桌边给她讲解地况。当听到芷洬说明日就能到滨河，楚清乐眸子亮了亮。
“那可是我捡到容轩的地方，我们多留两日！”
芷洬面庞淡淡的，心道：恐怕容轩不愿意多留。
对楚清乐来说，那是她们初识之地，对容轩，滨河与席城意义就复杂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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