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争执
就寝后容轩辗转悱恻，楚清乐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没心没肺睡得香甜。夜色中容轩幽幽叹了口气。
次日晌午，楚清乐还未睁眼大大升了个懒腰，从被子里拱出来，坐在床上放空了一会，摇铃叫人进来。
侍女为她梳妆的时候芷洬进来。先在室内环视一圈，不见容轩，芷洬极轻叹口气。“殿下今日要不要进宫瞧瞧陛下？”芷洬行到楚清乐身边，自妆匣选了只簪花递给梳头侍女。
楚清乐对镜自览。“用过午膳去吧。”
“殿下进宫同陛下用膳，陛下定然心中更欢喜。”
楚清乐不解的望芷洬一眼。“那……”
她才说了一个字，芷洬立刻道：“那我去吩咐人套车。”
芷洬今天有点积极哦。楚清乐盯着她背影迷茫半晌。
马车行到宫门，楚清乐换轿辇的功夫芷洬叫住个在外围的小内侍，“容驸马，散朝后出宫了没？”
芷洬低声询问，小内侍小幅度摇头。
芷洬心下了然。走在路上楚清乐趴在扶手上问她：“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
“不让他们通传。陛下知道殿下挂心，不是会更惊喜一点吗？”
楚清乐连连点头。“父皇最近却是比较爱争风吃醋，上次我进宫，居然酸溜溜的问我时不时嫁人后就忘了爹了？哈哈……”
楚清乐想想都有点哭笑不得的心情，芷洬应景的跟着撤了撤嘴角，目光沉沉望着前方的路。
且有一段难路要走。
楚清乐进御书房轻车驾熟，内侍向来都是不用通传的。只是今日姜福禄却挡在她面前。
“殿下，陛下正在议事，还请殿下移步稍候。”
楚清乐刚想点头，书房中却传来雾帝的怒声，后头伴随着一阵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楚清乐小声摇头道：“父皇还是火气上头就爱摔东西。”御书房的瓷器杯盏动辄残缺，一换就要换一整套。
姜福禄笑得脸有点僵，背后隐隐冒汗，只想快些将这个小祖宗哄到一边。
“陛下息怒。”
这个声音……楚清乐步子一顿。“容轩在里面？”
虽是发问，她神态却是已经确定。
“小殿下！小殿下！”
姜福禄跟老母鸡护崽一眼展开双臂阻挡楚清乐去路。
“陛下和驸马爷政事上意见不合，朝堂事殿下还是不要过问了。”
楚清乐神情焦急。“父皇都摔东西了，万一砸了他？”
越想越觉得刚才那个碎盏仿佛是砸在容轩头上。楚清乐带头要硬要闯进去，姜福禄召集内侍排成人墙挡住门。
“你们……让开！”
楚清乐又气又急。“芷洬！”
一声令下，芷洬出手，三两下就将人墙撕破一道口气，楚清乐看准时机，矮身刺溜一下钻过去。
她一口气传到内殿，容轩正俯首跪在地上。雾帝搬着个花瓶，看样子还要再砸。
“父皇不要！”
楚清乐气都没喘匀，胸口起伏不定护在容轩跟前。
“你怎么来了？”雾帝眉头皱的紧紧的。终于放下“凶器”。
楚清乐长舒一口气，这才来得及看容轩。她眼神中明晃晃的透露出的担心，容轩笑了下。
“我没事。”
雾帝绷着脸坐在椅子上，冷眼看她二人情深意切。
确认容轩浑身上下没一点伤痕，楚清乐立刻调转枪头。“父皇你脾气怎么那么不好，意见相左可以慢慢商量嘛，能说话就别动手。”语气中丝丝缕缕偷出点抱怨。
雾帝气的吹胡子瞪眼。
“反了天了，你当跟谁说话呢！”当着别人的面被亲闺女数落，让他皇帝的面子往哪儿搁？
容轩拉了拉她的手。“清乐，不要顶撞陛下，你想到偏殿等下。”
雾帝冷笑连连。“怎么，不敢让清乐知道你什么心思？朕看她来的倒是正好，你若铁了心要去延国，你们趁早和离！”
“你要回延国？”楚清乐满脸讶色夹杂着令他心惊胆战的伤心之色。“为什么要走？”
“清乐。”容轩立刻就像解释，可话到嘴边他又不知如何如何吐露。缄默片刻，容轩低声道：“我必须回去看看。”回去看看母亲和容家是否安好，才放心。
皇帝勃然大怒，冷声怒道:“朕刚把清乐嫁给你，你就要回延国，你敢说你不是心怀叵测图谋已久？！”
“他不是。”楚清乐手指微微颤抖，要握成拳才能让自己尽量不难过。“我一开始就让他走，他那个时候都没走。”
容轩缓声道:“娶清乐不是一时之意，是容轩心之所属。回延国则是为人子一场，受父母养育之恩，受容家栽培之恩，不能辜负。”
他目光明亮言辞恳切，雾帝面色缓了一些，气却还没消。“谁知道是不是故意诓骗清乐的说辞。现在什么东西不能作伪，何况一个扳指。”
“此物乃是母亲贴身之物，她必不会离身，不回去看一眼，容轩心难安。”
“你家里出什么事了？”听了半天，楚清乐脑子终于活络了一回。
容轩低声道：“回去再说。”
雾帝现在看见容轩就心烦，看见楚清乐护他就更心烦了。午饭都没留就将他们赶出宫。
楚清乐的好奇心一上马车就开始爆棚，连连追问。
容轩简略讲了下事情经过和其中厉害，楚清乐捡她能理解的部分听懂了。
“不让我去劝说父皇，他现在在气头上，过两天就好了，父皇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会让我们回去看看的。”
容轩沉默的看了她眼。“清乐，我一个人回去就够了。”
楚清乐脸色噌就变了。
“你不带我回去？”她脸色苍白。“我们成亲了，我该跟你回去的。”
容轩展臂拥她入怀。“我害怕。”延国水深，他现在身份特殊，本就众矢之的，回去危险重重，他怕自己深陷延国泥潭，更怕护不好她。
“快则两三月，慢则半年，我一定会回来的。”
“不要！”楚清乐扭着身子在他怀里挣扎，容轩手臂收紧，任楚清乐手脚并用也挣扎不出来，容轩嘴里哄她，楚清乐气的眼眶都红了。
“我也害怕啊！”
她皮肤白皙，眼眶一红分外明显，眼泪啪嗒啪嗒更不要钱似的落。
容轩拿帕子给她擦眼泪，楚清乐一把推开他手，背过身去。
“好了，我再想想，想别哭了。”容轩无奈半妥协。
楚清乐哭的声音更大。
马车正行到闹市，让外人听着像什么事，况且她哭的那么伤心，更天塌了一眼，容轩心都被她哭疼了。
“我们回去再商量商量。”
“这事没商量！”
她分心大声道，说完声音拔高一度，哭的更起劲。容轩双手投降。楚清乐小战役获胜。
回府她就着急忙慌让人收拾东西。
“金玉收拾衣服。”楚清乐翻箱倒柜兼发号施令。“绯玉开库房！”
着急忙慌的劲头仿佛明天就要走了。府中人仰马翻，容轩站在门口，一时间有点懵，事情怎么成现在这样了？
厨房送来午饭，楚清乐还在库房翻东西，容轩用完了她还没回来，容轩刚起身打算去叫她，楚清乐风一样的跑过来，额头沁着细细汗珠。
“夫君，我挑了几件玉器首饰，你看看对不对娘和姐姐的眼光。”
她兴致勃勃的拉着他看托盘上的物件，指着挑出来的东西一件件给他看。
容轩侧目凝视她，心中有一丝犹豫踌躇。“清乐，跟我回延国，你真的愿意吗？”
离开她的亲人，国家，臣民，跟随他去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地方，真的不会害怕吗？
“你会永远陪着我对吗？你陪着我我就不害怕了。”她容颜纯净，像世间最通透的水晶。容轩微微弯起嘴角，抬手抚上她脸庞。
“我当然会永远陪着你，你这么傻。”
楚清乐立刻委屈。
容轩笑着捏捏她脸，心中叹息着，这么傻被别人骗走了怎么办？
楚清乐在她夫君面前是极好说话的，到了她父皇面前，就这个不成，那个不就。
雾帝怎么可能舍得让楚清乐跟容轩去延国，他甚至想过狠狠心让他们和离算了，左右楚清乐又不是再嫁不出去了。奈何楚清乐在她夫君面前是极好说话的，但到了她父皇面前仍旧是那个你说一我说二的任性公主。雾帝跟她一起坐在小几两端，楚清乐一手拿着书，另一手抓着干果，时不时往嘴里撂两个。雾帝扒着桌沿看她，小心翼翼中又带着点讨好的试探。
“小十啊，你去了延国只留下父皇怎么办？谁还能常来宫中陪父皇说话聊天？父皇年纪大了，就想着你们都在跟前能陪父皇多说说话，你一走，简直要了父皇半条命啊？”越说越像真的，雾帝心头一酸，差点落泪。
楚清乐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可怜的父皇”，正看到小人书上搞笑的地方，咯咯咯笑了两声，随口道：“不是还有哥哥嘛？你常召他来就是了。”
“那不一样！”雾帝板着脸。“你哥哥是男人。”一个大男人哪有小姑娘软糯可爱。
“八皇姐三皇姐也都在皇城，你想见随时都能见啊。”
楚清乐非常大方的给了雾帝其余两个选项。
看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雾帝一把辛酸泪。
“你可是父皇一手带大的，父皇在你身上的用心胜过你九个哥哥姐姐加起来，你叫父皇如何舍得？”
楚清乐终于将头从画本上抬起来，眼神看起来有些迟疑，她思索了一下，慢吞吞的道：“父皇。”
雾帝双目发亮 。我就知道你还是父皇的小公主，快说你不去延国！
“其实父皇还很年轻，我听说朝中官员都嫌父皇子嗣少，您再生几个养着也不错啊。”
雾帝：“……”
他脸色彻底僵硬了。再生一个像她这样的？他还想多活两年。
楚清乐忍俊不禁，她搁下话本，凑到父亲身边撒娇。“父皇，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不想离开父皇这么久。可是同样，婆婆养了容轩那么多年，她自然也万般舍不得容轩啊。父皇您以己度人，自然明白父母的苦心，我喜爱他，不愿意让他为难，父况且我们并不是不回来了，等个三年两载还是会回来的父皇。”
这扎心的一剑。策反计划彻底失败。雾帝有心无力的终于给容轩放了通行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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