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花镜.月刃 下

　　力量——力量才是最真实的存在。有了力量，自己的生活才有有点靠谱的着落，那个男子很强。

　　三百公里，其实并不长。

　　这次齐幻走着过去。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找到路，可走着能够使他脑子清醒一点，思考问题更加全面一点。他现在想不清楚的事情很多。

　　那个出现在林子里的男人是谁？那个站在母亲旁边的男人就不消说了，可是为什么这么急切地就要走，真的是父母之命？恋随本来就姓李，恋随本来就很端庄——虽然被自己带动着有那么点奔放。那么闫逝呢？大户人家的子弟又有什么理由转到一所乡村小学来？林棠除了齐高，再没有别的什么特别的了，现在齐高已经不在了——他们还刚好转到和齐幻一个班......

　　做人本不该把什么都往坏处想，因为这样的生活虽然可能百毒不侵，可却必然是乌烟瘴气的。

　　他们是齐幻的朋友，这一点改不了。

　　于是齐幻走了，走出散花城，走向紫夜峰。走得很荒唐。

　　他现在走累了，不知道到底已经走了多少路。紫夜峰原来真的很高啊，他一出散花城就老远地瞧见一座山峰立在不远处。

　　眼睛很喜欢骗人，人不知道被它骗了多少次。

　　你看云时很近，你靠向云时很远。

　　齐幻的面前已有了一家酒馆，可这座就酒馆是在长亭旁，而不是山峰下。酒馆很大，酒馆的门敞开着，好像没多少人，里面的伙计来来去去，一目了然——个个都棕黄色的皮肤，没有一个带有黑色胎记。他渴了，想进去买点喝的。

　　一进去才知道，酒馆里的人远比看上去的多。鱼龙混杂。

　　这里总共有十七八张桌子，每张桌子都能坐上将近六个人。已有十几张桌子坐满了。看来这家酒馆不但很大，生意也很好。喝酒的大都是一些五大三粗的壮汉，他们喝酒的方式很丰富，一些人划拳，一些人扔骰子，谁小谁喝。

　　有两个人和他们不一样。

　　一个是身穿天蓝色绸服，面若冠玉的男子，还有一个是身穿黑色长袍，带着黑色毡帽的男子。

　　他们互相对坐着，一桌子的酒壶摆放着，酒壶满满当当地装着酒。他们却没有喝，只是对望。

　　那个穿着蓝色衣服的人率先开口说道，“晚辈真心想为王效力，恳请前辈引荐。他日定当厚报。”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载满了诚恳，显出很迫切的样子。

　　那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没有说话，右手提起一壶酒，缓缓地倒进喉咙。

　　齐幻就坐在他们邻桌，正在啃着白面馒头，喝着刚沏好的一壶茶。酒倒进喉咙，“咕——咕”，像是两道劲力在互相拉扯。

　　“前辈，我身上还有一块家传的玉佩，您看......”他又把玉佩推倒黑袍男子手边。

　　黑袍刚刚提起的那壶酒已经喝完，现在又提起另一壶酒准备喝。

　　蓝服男子面上的窘色渐渐显露出来，在焦灼地等待黑袍开口。

　　在黑袍男子又喝下一壶之后，他突然伸出手去拍了拍齐幻的肩膀，“你能打赢他，我就带你走。”

　　他这话是对着蓝服男子说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带着酒意，齐幻的肩膀被他粗壮的手掌抓得有些疼，想要挣脱开来。一下子挣脱不了，他就不再想挣脱了。

　　他已判断出来，这个人没醉，这个人很强。

　　刚才那个蓝服男子说的话齐幻都听到了。那个男子说话的时候，说到“王”这个字的时候，声音明显压低了不少，在这种场合下，就算是坐在他们邻桌的齐幻也很难听清楚。可是终究还是听清楚了。

　　“来，你们打一场。你赢了他，我就带你走！”黑袍男子带着酒意冲着蓝服男子道。

　　“既然前辈要求，晚辈不好再拒绝了。”他说着，神色里隐隐泛着狠厉。

　　“阁下，不知可否与在下切磋一下。”那个蓝服男子很有礼貌地说道。

　　齐幻没有把握打赢那个蓝服男子。他对各门术法的掌握程度都不高，能够算是精通的只有光与暗。可是他一项攻击类的术法都没有学，学的全是对光和暗的调控。

　　“我不想动手。”齐幻知道已经躲不过去了，多争取一点时间想想对策。

　　“前辈要求，晚辈必须从命。阁下，得罪了！”话音未落，他的手已经透着严寒攻了过来，齐幻右脚点地，人临空跃起，左脚又在桌角上蹬了一下，整个人斜往后方退去。蓝服男子很快就跟了上来，左掌聚起冰寒之气劈向齐幻面门，齐幻抬起左掌直接迎上去。齐幻的掌上没有附带任何元素力量，就这样接上去，这只手掌恐怕要废了。突然，外面的光线变得极其强盛，眼睛在短时间内受到极大的刺激，蓝服男子的掌势一滞，齐幻的手掌已经接上去了，砍到他的手腕处，逼得他左手一缩。

　　齐幻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

　　那个男子被击退几步，双手不停交叉，变换着奇怪的手势，他在结印——施术者在释放法术时，都需要结印。

　　齐幻的脚下生出几条娇小的水蛇，水蛇通体为澄澈的蓝，在齐幻脚下蜿蜒爬行。

　　水蛇看上去很温顺，很脆弱。

　　男子手势一换，水蛇突然腾空跃起，化为四道坚硬的冰柱，封锁在齐幻的四个角落，冰柱的之间又非常迅急地展开侧翼，像是飞鸟张开翅膀互相交合在一起。远远看去，齐幻的人已经被关在小型冰牢当中了。

　　当然，只是看上去而已。

　　蓝服向黑袍抱拳颔首说道，“前辈，这可算我赢了吗？”

　　“你，赢了吗？”齐幻双手环抱在胸前，立在他背后淡淡地道。齐幻不是个喜欢惹事的人，问题是别人惹上来了，那就没有认输罢手地理由。

　　男子忽又回头一拳，这一圈来不及凝聚元素之力，齐幻毫无畏惧地以拳相抵。

　　两**锋，力强者胜。

　　蓝服男子猛然败退下去，似乎是在诧异为何眼前的年轻人会拥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蓝服又一次后缩，又一次结印，这次他口中还念念有词——已经附上咏唱了。结印之后术式能完整地释放出来，咏唱过后，威力增强百分之五十。

　　按常理，齐幻不该给他这个咏唱时间的，连结印时间也不该给。

　　他是个很好奇的人。在学校里只能看看样本图，是很难看到真实的法术的。

　　蓝服男子的结印和咏唱已经完成，门外有风雪在呼呼作响。

　　有几个大汉被外来的寒风一激，酒醒了不少，走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有一块巨大的冰墙往这边飘过来，往齐幻飘过来，蓝服男子的嘴唇也变得苍白，气息微弱起来。

　　“前辈，这冰墙，他绝对挡不下来，晚辈不想闹出人命来，前辈就帮我引荐吧......”他连一句完整的话说起来似乎都十分费劲。

　　齐幻面对巨大的冰墙眯起了眼睛，那块冰墙足以将这家酒馆活埋了。

　　他走出去。他并不认为他能挡下来。可是他觉得他会有办法。风雪还在吹，越来越大，吹得酒馆的帐幔高高扬起，吹得蓝服男子的头发猎猎飞扬，也将黑袍的毡帽吹起一小角，露出一小块黑色来。

　　“是这样啊。”齐幻好像瞬间明白了一切。

　　月刃没有开过第二次。所以他不清楚月刃到底锋利到什么程度。

　　“锵——锵。”

　　这次的开启已有了声音。这次月刃已经有半个人那么高，刃片看上去，却比那个男子的要厚。殷红的鲜血从他腕间留下来，淌到草地上，漫成一小块红色的血泊。

　　冰墙夹着呼呼声来了，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齐幻举起月刃，顶在前方。

　　冰墙强大的推里把齐幻推出去很远，可是冰墙并没有碎裂。齐幻面上的表情在扭曲着，他不但要抵挡冰墙，还要忍受月刃割开皮肤的痛苦。

　　冰墙又把他推到酒馆，冰墙推倒了酒馆。酒馆的招牌被打落，掉到地上，摔得粉碎，木质牌匾怎么会摔得粉碎？

　　冰墙的力量已经弱了下去，齐幻的气息也弱了下去。蓝服男子瞠目结舌地望着这一幕，没有开口。他很果断拖起疲惫的身子往残破不堪的酒馆外走去，他已认识到自己的无能了。无能之士，在哪里都不会受用。

　　齐幻还能说话，不但能说话，还能走动。

　　他慢慢走到黑袍男子旁边，坐下去，低声说道，“十夜有黄昏，黄昏无十夜。”

　　黑袍男子笑了笑，力量相差如此悬殊还能坚持下来，王看中的人果然不一般。他抓起齐幻的右膀子就向外跳去，齐幻没有反抗。等齐幻回头的时候，发现酒馆，大汉们，都像是融化在春日的雪，不着痕迹地消失了。

　　那是幻术吗？齐幻听老师们讲起过——书到用时方恨少，如今也只能对自己当初的选择呵呵了。

　　当时认识不到用处，未必以后没用，以后的事情要以后才知道。

　　齐幻可不会后悔，相信很多人都不喜欢去后悔，所以他依然要在这条哪怕曲折的道路上走下去。

　　目的地向来只在自己的心里，别人怎么能知道呢。

　　紫夜峰上有一座城堡，十夜黄昏。十夜黄昏里住着为数不多的人。那里的人，刚进去的一般都要经过训练。

　　齐幻用一个月的时间，完成了别人三个月的训练课业。成为最早为妖王执行任务的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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