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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隐匿 2


  小石子砸进水里,恨恨地站了一会几,复又坐下身来,轻叹,“可是,这件事我可以不计较吗?我可以什么都不跟他计较,唯有此事,皇上的确是过分了。”

  “符雪迟哪里不好?我是个男人都觉得符雪迟很好,你还有哪里不满意?”话说回来,女人这种动物太不可捉摸,脑子里在想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一直待在歧阳城,也许你早就嫁给他了。”

  “心心念念只想着杨丽凝的男人没有资格说我!”弦歌反驳,轻叹一声,“雪迟很好,他当然很好,只是,偏偏就不是他……”

  白潜也不说话,随手折―片叶子,放在嘴边吹,可惜只吹出几个奇怪的音调,他讪笑两声,摆出一副正经的险色,“据说,你不是一个人被皇上关起来的。”顿了顿,他向弦歌取证,“是不是?”

  弦歌的面色沉重起来,笑容冷冷的,“白潜,看来你真的嫌自己命太长了,连能不能说都分不清楚。”她无意理会,正要甩袖离开,却又听白潜道:“你是为了那个人才不愿嫁吧?”

  弦歌沉默。

  “啧啧,这可麻烦了。”白潜笑道:“皇上绝对不会同意这事的,我有预感,你和皇上十多年的师徒情义会因为这件事反目成仇!”

  “他还当我是师傅吗?”弦歌跨出步子,越走越远,毫不回头,“这件事,白潜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白潜一个人坐在池塘边,张嘴吹奏那片叶子,依旧不成曲调,他垂头丧气,把玩着那片叶子,“就不能停歇一会儿吗?我可不想和符弦歌做敌人,太麻烦了……要不,这段时间何若装病在家休养?”他苦着一张脸,随手把那片叶子扔到池塘里。

  白潜仰望蓝天,稍微拿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凌悠扬这个人……还真不像个皇帝。”白潜苦笑一声,这种风流秉性他怎么学也学不来,“风流天下吗?”

  弦歌一个人在皇宫里晃荡了老半天,只要提神就可以发现身后一直有人暗中跟着,应该是杨啸派来的人。她也不甚在意,监视就监视,她现在也没打算跑。弦歌出宫以后就回到符家的府邸,摊开大门后直直走向符迟雪的房间。

  符迟雪刚洗完澡,随便穿件衣服就坐在椅子上看书,听到脚步声一看,果然是她。

  “我就想,你也应该来找我了。”他双手一合,把书合上放在桌上,“随便坐吧。”

  弦歌面色静如止水,坐在他身旁,“你打算怎么办?”

  他好笑地看着弦歌,“你希望我怎么办?”

  弦歌呼吸一滞。

  “现在不是我怎么办就可以怎么办的情况吧?”符雪迟反问她,“皇上明显已经做了决定了,都拿圣旨来压人了,我还能怎么办?”

  弦歌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你打算接受吗?”

  “呵呵,我一直都不在乎功名利禄,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无论旁人给我什么,我都不放在眼里。”符雪迟低笑,一双眼睛黑得无边无际,却一闪一闪地洋溢着异样的光芒,“可是,这一次。”他抬头盯着弦歌看,双眸仿佛旋涡般吸人,“皇上给的诱惑让我无法柜绝。”顿了顿,“也不想拒绝。”

  “你……打算接受?”弦歌静静的望着他。

  “皇上急召我进京,你又有一段时间失去消息,我还在想是不是出事了,匆匆忙忙跑来,居然是婚事!呵呵,意外的惊喜!”符雪迟没有正面回答她,意态懒散,“弦歌,你前段时间出什么事了?怎么全无音信?”

  “你打算接受指婚?”

  符雪迟微微一笑,“你现在的神态模样跟我上次见你时有点儿不一样,弦歌,是因为那个人来了吗?”

  弦歌的目光带着闲云野鹤一般的淡泊,“你说的‘那个人’是指谁?”

  符雷迟不再追问,神情中多出一份笃定,笑道:“那家伙真让人出乎意料!他居然真的敢来?我以为他只会在远远的皇宫里等着你去找他!”他望着弦歌,“那么,你也已经做出决定了?”

  弦歌骤生一股无力感,就好像拳头打在棉花里,对方不痛不痒。弦歌无力强行转换话题,看符雪迟一眼,低下头叹气,“雪迟,你究竟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了吧。等你说够了再来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有想说什么。”符雪迟的头发湿漉漉的,映衬着他雕刻般的五官,散发看微微的诱惑之意,“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

  眼前这个人是她少年时期最喜欢的人,年少时,她春心萌动的对象。她一直拒绝他一直想着凌悠扬,对雪迟来说是不是太绝情了?弦歌垂下眼眸,的确,他们的确需要好好聊聊,“那么,你想聊什么?”

  “没想过。”符雪迟单手托着脑袋,心情霎时转好,“随便,我只想和你说说话。”他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以后,也许就没机会了。”

  弦歌猛然抬头,苦笑一声,“你猜到什么了?”

  “虽然我不春欢凌悠扬,可他铁了心要做的事一般都能做成。”符雪迟抹了抹额头上的水渍,“我不够了解他,可是,弦歌,我足够了解你。你现在的眼神,说明你去意已决。”

  弦歌低笑,伸手做了个遮掩的动作,“看来,为了防止你偷窥我的秘密,我不应该让你看我的眼睛。”

  “那不行。”符雪迟也笑了,倾身把她的手拉下来,深深注视,“如果看不见你的眼睛,我的眼睛长着也没什么用了。”

  弦歌呆呆地望着他,距离这么近,符雪迟头发上的水滴都滴落在她身上了。

  “不要这么没有防备地看我。”符雪迟主动遮住她的眼睛,苦笑不堪,“你在考验我的意志力吗?”

  “雪迟,如果真的这么难受,你可以试着忘了我。”弦歌轻启双唇,“如果我已经变成你的负担,那么,你就把负担卸下来,看到你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我希望你可以幸福地生活。”

  符雪迟不说话,缓缓坐下身来,侧过脑袋用手撑着,“我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的呢?”他的目光一片清明,“弦歌,你在嫁给凌悠扬之前,确实是喜欢着我的吧?如果那个时候皇上给你我指婚,你会拒绝吗?”

  弦歌沉默,想了想,摇头,“不会。”

  “呵呵,看来是我太温吞了,是我亲手放弃了大好的机会。”符雪迟自嘲道,“这件事情足够我后悔一辈子。”

  弦歌轻声道:“雪迟,这次的指婚,你会拒绝吗?”

  “呵呵,你让我怎么拒绝?难道要我跟皇上说‘不’,要我跟别人说不想迎娶符弦歌?”符雪迟的声音像利器摩擦,纠葛难耐,沉重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天知道,我梦想这件事想得都快发疯了,你却要我亲口拒绝?”

  弦歌道:“你不拒绝,那就由我去。”

  “看皇上的态度,无论你怎么说他也不会答应的,今天在御书房的时候你的意思表示得已经够明显了,皇上还是一意孤行。”符雪迟道,“弦歌,从小到大,我没有求过你什么,现在,满足我一个愿望把。”

  弦歌盯住他,“什么?”

  “我想看你穿着嫁衣的模样。”上一次看到,是她出嫁极东国的时候,好看,很好看,却好看得让他心疼,“我想看你为我而穿嫁衣的模样。”

  符雪迟伸出手,握住她的手,紧紧握住,抬眸,眸中光芒大盛。

  弦歌回视他,张嘴,无法说一个“不”字。

  杨啸一人在寝宫批阅奏折,他交代下去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门外传来声响,太监似乎在阻拦什么人进来,杨啸抬头,这个时候回来的人只有一个。

  “进来吧。”

  弦歌跨步而入,风姿卓越,“参见皇上。”

  “太傅来找朕是为了什么?”杨啸淡淡道。

  “皇上说过,如果微臣想去地牢见悠扬,就要让皇上陪着一起去。”弦歌的声音生疏而礼貌,“微臣现在就想见他。”

  “哦?”杨啸挑高音调,“这么晚了还见?”

  弦歌沉默不语,可态度很坚决。

  “朕记得你今天刚从牢里出来,马上就要去见?太傅,你们有这么分不开吗?”

  弦歌抬眸,“如果微臣说是,皇上会再把微臣关回去吗?”

  “呵呵,怎么会?朕还等着喝太傅的喜酒恩。”杨啸笑着站起来,“太傅是想去牢里喝凌悠扬分享即将大婚的喜悦吧?好,朕就随你走一趟。”

  弦歌低头,“多谢皇上。”

  一走进地牢,就感觉道阴暗压抑,牢门打开的时候,一阵阴风从身边穿过,除了稀薄的月光,牢房里几乎没有光亮。弦歌跟在杨啸身后,后面还有两个狱卒拿着火把跟从。弦歌走了以后,送进来的膳食就差劲很多,按照凌悠扬挑剔的味觉,是一口也吃不下的。

  凌悠扬宁可饿死也不吃这样的食物,当然,也许等到真正快饿死的时候他就不这么想了,午膳晚膳都没吃的结果,就是他有气无力地靠在墙壁上,看到有人进来也仅仅是无精打采地翻番眼皮,继续睡自己的。

  杨啸没有说话,笑眯眯地俯视凌悠扬,脑袋稍微向后一侧,“太傅,有什么要说的就快点说,朕还想早点儿回去批阅奏折呢。”

  弦歌上前一步,轻唤:“悠扬。”

  “你白天刚出去吧?”凌悠扬睁开一只眼睛,嘴角勾起,“有这么想我吗?”

  看来还是很有精神的嘛,弦歌笑笑,转头对狱卒道:“来人,端点儿好吃的上来,即使我不在,膳食也要喝以前一样水准。”然后探寻地看杨啸一眼,“皇上,这点儿小小的要求应该没有问题吧?”

  杨啸笑道:“就按太傅的意思办吧。”

  弦歌沉默了很久,杨啸终于等的不耐烦了,“太傅,你不说什么吗?”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点儿也沉不住气,凌悠扬油饭翻眼皮,看杨啸得意万分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今天是来打击他的,哼哼,明明知道对方的意图他若还是上当,就真是辜负自己的智慧了。

  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都送上来了,凌悠扬拿起筷子,总算有看得上眼的食物了,筷子上夹着一口菜,还没送进嘴里,却听到弦歌的声音:“悠扬,皇上将我指婚给雪迟。”

  凌悠扬的动作就这么停下来了,眼前那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在他眼里顿时如同垃圾一般,很好,姓杨的小鬼,算你狠!

  “弦歌,你好歹等我吃完饭再说吧。”他抬眸,“你存心让我吃不下饭吗?”

  “三天后的婚礼,我只是进来告诉你。”弦歌扫他一眼,“悠扬,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凌悠扬意兴阑珊地放下筷子,明知道对方是故意来惹他的,他偏偏还是跳下坑,心情顿时一片黑暗,三天后,不知道三天后他安排的救援莱布来得及。脑中所有的神经都加速运动,凌悠扬忽然展颜一笑,“三天?”

  弦歌也跟着笑了,“恩,有问题吗?”

  凌悠扬心情很好地夹着菜肴往嘴里送,顺便挑衅地看了杨啸一眼,然后对弦歌承诺道:“等我!”

  “等你从这里逃出去?”杨啸看他的笑容极不顺眼。

  “杨家小子,你觉得我能从这里出去吗?”凌悠扬反问,还好心道:“你身为这个国家的皇帝,多少得对自己的监狱有点儿信心,不是吗?”

  杨啸捏紧拳头,脸上还是不动神色。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是不对的,我说我能逃出去,你立刻就慌神戒备,啧啧,这样一点儿也没有皇上的气度。”凌悠扬继续火上浇油,“也许我只是在刷你玩呢?”

  “哼!”杨啸不屑地瞪他一眼,“朕懒得在这里喝阶下囚废话,太傅,走了。”

  弦歌对凌悠扬笑笑,然后跟着杨啸走出去,跨出两步,由听到凌悠扬的声音:“别忘了,等我。”

  弦歌掩嘴而笑,回眸眨眼,“知道了。”

  杨啸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他本来向看看凌悠扬焦急痛苦的模样,竟然反而被那个阶下囚嘲笑,在看看太傅和他的互动,更让杨啸觉得心情低落。

  符雪迟永远也无法忘记,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女孩子面带羞涩地问他:“雪迟,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面颊微红,双手被在身后扭捏来扭捏去,大眼睛眨啊眨,“告诉我好不好?”

  很可爱,很漂亮。符雪迟当年就这么觉得了,弦歌同他一起学武,他时常认为她没有女孩子该有的样儿,可是,看到这样的弦歌,符雪迟心头怦然一动,顿时就生了逗弄的念头,故作老成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说出来又不会少块肉。”

  “被你知道还得了?”符雪迟心头雀跃,脸上却故作老成,“何况,大丈夫事业未成,怎能轻言情爱?”

  弦歌笑脸一沉,“你以为你多大啊?小心以后变成三伯那样的老光棍!”

  符雪迟斥道:“弦歌,你怎么能这么说义父?”

  “那里说错了?当着他的面我也敢说!老光棍!老光棍!”弦歌双手在嘴巴旁边做出喇叭状,大声道:“雪迟这个笨蛋!以后也娶不到老婆!”

  符雪迟当时年少脸皮薄,脸上腾地一下就红透了,连忙上去捂住她的嘴,“不要乱说话。”她嘴唇红红软软的,手心一阵炙热的感觉,符雪迟低头看见她微红的面庞,明亮的眼睛,双手顿时像碰到火一样松开。

  正是少年多情的年纪,他隐约知道青楼女人之类的事情,心中浮想联翩,却绝对不敢将心里所想说出来,符雪迟尴尬道:“不要乱说话。”

  弦歌脸上少了他手掌上的温度,嘴唇碰到符雪迟手心的茧子,正让她心跳加速,那个笨蛋却马上把手拿开。她目光惋惜,嘴硬道:“我哪里乱说话了?”

  符雪迟皱眉道:“你刚才明明会说了。”

  “我说什么了?”凉他也没有重复一遍的勇气,弦歌大摇大摆地问他,眉头一挑,“我刚才有说什么吗?”

  符雪迟欲言又止,他知道弦歌在想什么,眯眼道:“你说我以后将孤身一人。”

  “哈哈,我有这么说吗?迟雪你的耳朵出问题了。”弦歌耍赖,“我刚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差不多”符雪迟恍然不觉,一不小心踏入她的陷阱,“你说我以后娶不到老婆。”

  “哈哈,雪迟你才几岁啊,已经开始想女人的事了?”弦歌不客气地嘲笑,“还说什么‘大丈夫事业未成,怎能轻言情爱’。骗鬼去吧!”她学着他的语气道。

  符雪迟站在原地盯着她看,慢慢蹲下身子,面无表情。弦歌看来又有点儿于心不忍,是不是玩笑开过头了?试探地靠近,“喂喂,生气了?”

  雪迟从地上抓起一把雪,直接朝弦歌脸上仍去。趁她眯眼的时候,又迅速在地上捡起一根枯枝,剑士平扫,攻向弦歌。弦歌的眼睛一时之间虽然看不太清楚,可双脚一蹬,一个漂亮的翻滚跃到符雪迟身后,厚着脸皮笑眯眯地缠住他的手臂,“哟,恼羞成怒了?行了,我跟你赔不是还不成吗?”

  符雪迟愤愤不平,“每次都跟我道歉,你以为道歉我就不会生气了?”

  弦歌还是笑眯眯的,脑袋在他手臂上蹭啊蹭,“道歉总比不道歉好吧?”

  符雪迟不说话,别开脑袋。

  “雪迟,”弦歌又轻轻唤他一声,黑色玻璃般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符雪迟脚步一滞,耳朵也红了,再次迈开步子的时候速度加快了许多,直直往前走,“练武去了,义父都在叫我们了。”

  又是一年大雪纷飞时。

  岐阳尝城的城主符昌霖刚刚故去,下葬的时候弦歌只去匆匆看一眼,淡淡的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开。无论身后有什么人在叫也无动于衷。

  符雪迟跑遍整个院子也没有找到她,基本上把符家的宅邸都翻遍依旧一无所获,他想了一会儿,转身向边关城墙跑去,踏着积雪向上走,一步一步地阶梯,走到顶上,看见那个熟悉地身影站在风雪之中,黑色长发随风飘扬,她的眼神如死水一般。

  “大家都在找你。”符雪迟缓缓靠近她,“现在还能见最后一面,你真的不去看看?过了今天,过了现在,你就永远见不到了。”

  弦歌一言不发,瘦弱地身躯微微颤抖。

  符雪迟把手搭在她肩上,劝道:“现在不去,你会后悔地。”

  “现在去地话,我会懦弱的。”弦歌地声线很冷很冷,像是要拼命抑制什么。

  “对所有人来说,也许我死了会更好吧?祁阳城需要的是爹,雀南国需要的是爹,百姓也好,官员也罢,他们需要的全是爹。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替爹去死的,至少我死了的话,就没有这么多人难过了。雪迟,如果没有我,爹就不会这么早死。”

  符雪迟搭在她肩上的手僵了僵,“你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弦歌,你去休息一下……”

  “稀奇古怪?”弦歌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很多人都这么想,只是他们没有说出来罢了。他们都在笑我,身上流的明明不是符家人的血,居然还厚颜无耻地自称符弦歌。”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铺直叙,可符雪迟却听得胆战心惊,“你这样的想法,时想罢身边地每个人都假想成敌人吗?”

  弦歌突然沉默下来,“我……”她垂眸,睫毛一颤一颤的,“我只是在害怕。爹死了,符家没有人会维护我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多少人想要这个位置,却让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女孩继任城主一职,也许那一天,我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符雪迟闭上眼,搭在她肩上的手微微用力收紧,“有我在。”

  弦歌笑了笑,笑得很古怪。她转过身,凝视他的眼眸,“雪迟,你告诉我,我以后是不是只剩下一个人了?”

  “你有整个祁阳城,这里所有的百姓都在陪伴你。”符雪迟一字一顿,“还有我。”

  弦歌转身俯视全城,如此富饶如此美丽的一个城池,为什么要交到她手上?爹,你真的认为我可以做好吗?如果你这么认为,那么倾尽全力我也会做给你看!她抬头仰望无边无际的苍穹,白色的雪花一片一片地漫天飘落。

  “雪迟,等人都走光了,我想在好好看爹一眼。”弦歌深深望着他,“你陪我一起去。”

  “好”

  苦涩在弦歌嘴角划开,浓的让人心痛。她努力地微笑,伸出手,“以后要叫我符城主。”

  “符城主这个称呼,以后多的是人叫你。”符雪迟将自己的手掌覆盖其上,紧紧握住,“我还是叫你弦歌。”

  符雪迟站起身,脑中下定了什么决定,匆匆忙忙向外走去。脑中想清楚了,他的脚步也越来越快,刚走出后院,就看到弦歌推门出来。他快步上前,一把拽住弦歌的手臂,“我们出去一趟。”

  “啊?”弦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出去干嘛?”

  “出去逛街,吃饭。”符雪迟回头,脸上丝毫没有玩笑之色,“现在出去。”

  弦歌地眼睛徒然瞪大,忍不住伸出手摸他的额头,“你没发烧吧?”雪迟要去逛街?老天要下红雨了吗?

  符雪迟停下脚步,又拉着她向马厩走去,“好,我们一人骑一匹”

  京都夜市喧嚣拥挤,可不会令人生厌。四周是星星点点地灯火,还有各处可见的商贩弦歌和符雪迟站得远远的,有不少百姓出来逛夜市,他们一个骑一匹马,这样走过去实在惹人注目。

  符雪迟僵立着,前进不是后退也不是。弦歌牵着爱马雷霆,斜视他一眼,“还逛不逛?”

  “当然。”符雪迟深深呼吸,“我可没有打道回府的打算。”

  这家伙今晚的兴致怎么这么高?喝酒了吗?可看上去又不像。

  “牵着马进去吗?还是先把马匹放在一边?”问到这里,弦歌又起疑,“说起来,我们为什么要骑马出来?逛夜市不需要骑马吧?”

  “待会儿我想带你去其他地方。”符雪迟牵着马往前走,“我们牵马往前走吧,找个宽敞地方停一下。”

  京都寸土寸金,哪里会有宽敞的地方?弦歌唉声叹气,牵着兴奋不已地雷霆往前走,正好看到前面有个小面摊,摊子上面的白布蓬已被熏得发黑,摊主是个年过花甲地老头子。她拉着符雪迟就往那里走,“我们就在这里吃面吧。”

  “这里?”符雪迟疑惑道。“你不是一向对吃很讲究的吗?”

  “呵呵,偶尔也要尝试一下。悠扬绝对不会在这种地方吃面,所以,我得抓紧时间……”说到这里,弦歌骤然只住声音,回眸向符雪迟望去,她兴奋地神色暗藏着慌张,“我……我……”

  符雪迟静静的望着她,微微一笑,跨步向那面摊走去,“好,我们就在这里吃,我陪你一起吃。”他拉着她往前走,手上越捏越紧,“他不陪你,就由我来陪你。”

  “老板,来两碗牛肉面!”

  摊子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每个人都吃得热火朝天。那老头烧面速度很快,马上就端来两碗牛肉面。弦歌和符雪迟牵着马进来,两匹马一看就是名种。寻常百姓或许没有足够的眼力,可光看这两人气宇不凡,衣着光鲜,也知道他们来头不小。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

  弦歌从刚才说错话开始就沉默着,直到老板把牛肉面端上来,她也没有说一句话。符雪迟大口大口地吃面,一会儿,就吃了大半碗,他转头去看弦歌,问道:“你不吃吗?”

  弦歌将面条缠绕在筷子上,吃得很慢,“吃不下。”

  “是你说要来吃面地吧?”符雪迟皱眉,“怎么吃这么少?”

  弦歌抬眸怔怔地看着他。雪迟……她低下头,再次抬头的时候突然一笑,脸上表情鲜活了许多,“被这么多人盯着看,吃不下去。”

  果真,四周的客人都在看看他两。

  “算了算了,谁让我长得漂亮,被人看也是无奈。”弦歌嬉皮笑脸的,一下子来了精神,开始大口大口地吃面,一口气吃了精光。吃完擦擦嘴,她扭头看看符雪迟目瞪口呆的模样,扑哧一笑,“走了”

  符雪迟扔下几个铜板,拉着弦歌向外走去。两人穿过大街小巷,在人烟稀少的地方,黑黝黝的一片,符雪迟翻身上马,“走,我们往郊外去。”

  两匹骏马扬起一地尘埃,以他们二人的骑术,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郊外。月光波澜起伏,淡淡的银色洒在一片绿色之上,折射出旖旎的风光。四周树木不多,偶尔的几颗全是百年老树,其他是一地的杂草,半人高的杂草,像海洋一样连绵不绝。

  “你在京城的样子和在祁阳城的样子很不一样。”符雪迟伸了一个懒腰,仰望星空,“我还记得上一回陪你在祁阳城闲逛的情景,就是你来京都的前一晚,你下定决心要除掉陆务惜。那个时候,你在祁阳城快活多了。”

  “嗯。”弦歌傻笑,“祁阳城就是我的家,在家里的时候自然放松。”

  “你在祁阳城的大道上走,连寻常百姓都认识你。”符雪迟凝视她,“可是在京都却决然不同。”

  “呵呵,在祁阳城吃饭我可以赖账,在京都就不行了。”弦歌耸耸肩,目光中流露出怀念的情绪,“以城之主和聂政王还是不一样的。祁阳城的城主可以混吃混喝,城里的人都会纵容我。可是在京都,我是聂政王,一言一行代表的是整个国家,总不能还像以前那样吧?”

  “说得也有道理,苦了你了。”符雪迟嬉笑着拍拍她,“依着你散漫的性子还要装出严肃的样子,装得不累吗?”

  弦歌苦笑,摸摸鼻子,“我有像你说的那么散漫吗?”

  符雪迟淡淡一笑,像是微风在湖面吹出的涟漪,淡淡的一圈一圈,然后就散开了,看不见摸不着。

  “不过,自从你从极冬国回来,自从凌悠扬废后,你的确变得不快乐了。摄政王的庄严不全是伪装,弦歌,你的的确确笑不出来了,是不是?”

  弦歌笑容一僵,抬眸向他望去,几不可见地点头,“那段时间,我的确是快乐不起来,活得很压抑。”

  符雪迟一脸了然的表情,“现在,他回来了?”他仔仔细细观察她的神情。

  弦歌没说话,侧身而立,对着他微笑。

  “弦歌,你在等他吗?”符雪迟神色自然,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弦歌沉默,想了想,点头。

  “还有三天,他赶得及吗?”

  “不论赶不赶得及都是这样。”弦歌道,“他既然让我等,总是会来的吧。”

  “如果不来呢?”符雪迟刨根问底,“不来的话,你就不走了?”

  弦歌凝视他,然后摇头,“雪迟,你也不想有一个逃婚的妻子吧?所以,你还是拒绝吧。雀南国第一将军的颜面,你真的不要了吗?这件事情会在你以后的人生里挥之不去,甚至成为大家的笑柄。”

  符雪迟不在意她的话,自顾自问下去:“你有办法逃出皇上的层层守卫吗?”

  弦歌望着他,也不再多说。

  “需要我帮你吗?”轻轻的一句话,仿如雷鸣般震响在她耳旁。弦歌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然后悲哀地笑了,“雪迟,你这性子该改一改了,否则以后真的会孤寡一生了。”

  “嗯,反正你以前就这样说过我。”符雪迟苦笑,一脸认命的模样。他长长吐一口气,这样的夜色,也许是他最后一次和她一起观看了,真可惜,“弦歌,我想对你说的话,还是你当年出嫁的那句话——”他笑了,轻轻地,“你一定要幸福。”

  弦歌,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可惜,只道是年少。

  大红灯笼高高挂,雕栏玉砌,高贵奢华。皇宫中是一片喜庆气氛。

  这一桩婚事是惠诚帝亲自指婚,女方是雀难国赫赫有名的摄政王,男方是驰骋沙场的名将符雪迟,这样的婚姻怎能不令人激动?

  时辰还没到,客人就已经纷纷入场。杨啸坐在上座,满脸笑容。所有人都静候那对佳人入场。

  黑亮的长发绾成端庄的凌云髻,朝阳五凤挂珠钗顿添几分殊丽,峨眉淡扫,樱唇轻点,仿若白玉般无暇的面容上笼着一层朦胧红晕。烟霞般的大红嫁衣底衬上绣着翩然欲飞的展翅凤凰,目若秋波,笑如春晓。

  胭脂满目美人醉,今宵魂梦知何处。

  符雪迟睁大眼睛,目光在她身上一寸寸移动。如此装束是为他而穿,死亦无憾。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看到弦歌为他穿起嫁衣的模样。这幅画面,足以让他回味终生。

  “现在要去大堂吗?”符雪迟定定地望着她,轻声说话,生怕惊动这一番美丽,“或者,你打算现在逃跑?”

  “现在走的话会给你和符家添麻烦的,至少要到皇上面前说清楚。”而且,凌某人说要她等他,她若是独自跑了就不好了,弦歌苦笑一声,“虽然以后走也会给你添上不少的麻烦……”

  “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无需你挂心。”符雪迟微笑着伸出手,“弦歌,我们去大堂吧。”

  弦歌把手搭上,娇媚一笑,“新郎亲自迎接新娘,史无前例。”

  “这一段路,我想牵着你的手走一遍。”符雪迟牵住她向外走去,手上不知不觉就用上了劲儿,“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走的路。”

  弦歌心头微微一疼,跟随他的身影,“雪迟,还有红盖头……”

  符雪迟脚步一滞,闭上眼,“不用。”他回头抬头,轻轻掬起她的下颌,指腹在她面前轻轻一划,“盖上盖头我就看不到你了,我想多看你一会儿。”

  弦歌沉默点头,一步一步向大堂走去。

  没有红盖头没有长辈的婚礼,新浪直接就牵着新娘走进来,这样的一桩婚礼倒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四周座无虚席,在看到弦歌和符雪迟入场之后,顿时站起身致敬。很多人感到吃惊,可皇上在场,当事人又是这样的身份,因此没有一人敢私下议论。杨啸坐在最上位,面带笑容看着一切,两人行礼道:“皇上。”

  “免礼。今日是太傅和符将军的大好日子,两位不必拘礼。”杨啸难掩兴奋,“你们才是今天的主角,朕不过是来凑凑热闹。”

  参加婚礼的人纷纷鼓掌,掌声回荡,缭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多么希望时间停止在这一刻,符雪迟心中的防线在此刻坍塌。如果他可以自私一点儿,如果他现在强行和弦歌拜堂,是不是将会是另一番结果?

  “雪迟……”弦歌牵着他的手稍稍一松,眼角余光望着他,明显是有话要说。

  符雪迟苦笑,心中一片清明,终归只能是想想罢了。

  周围的宾客恍然不觉,依旧在不断地鼓掌。距离他们最近的杨啸却暗暗差距这其中的暗涌,可惜,不等他开口,就有人喧宾夺主了。

  “这么多人鼓掌,是在欢迎我吗?”凌悠扬穿着一身落魄的衣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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