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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隐匿 1


  弦歌醒来的时候,凌悠扬已经乖乖回到他所在的那个牢房,蜷缩在角落里,闭着眼睛,像个被遗弃的小动物。两个牢房的锁又重新被扣上,弦歌抱着被子,专心致志地欣赏凌悠扬睡着时的模样,边看边笑。

  “皇上驾到。”

  弦歌立即向大门望去,看见杨啸带着几个官兵走了进来。无视弦歌冰冷的目光,杨啸规规矩矩地唤道:“太傅,昨晚睡得还好吗?”

  “跟府邸里的床自然是不能比的,太好的东西微臣也强求不来。”弦歌的态度很随和,“劳皇上挂心,微臣万死难辞。”

  杨啸来之前就猜到会被弦歌讽刺,心里难受,可脸上倒没太大反应,“太傅若是有其他需要尽可吩咐狱卒,他们都会一一照办。”

  凌悠扬此时缓缓睁开眼睛,看上去似乎还是迷迷糊糊的,不过眸中精光一闪而逝,“皇上若是有心让弦歌在这里过得舒服一些,就应该把这个空洞的牢房好好装扮一番。比如说,先叫人好好打扫,然后拿些精致的地毯铺上,把床啊、幔帘啊、桌子啊、书架啊全部都搬来,最好再添些装饰品……把牢房装点得像宫殿,这样弦歌住的久舒服多了。”

  虽然凌悠扬说得真心诚意,不过杨啸却是把这话当成嘲讽来听。他站在凌悠扬的牢房前,浅浅一笑,“太傅跟朕说你是玄昭帝的时候,朕还不相信,如今看来,的确是大名鼎鼎的玄昭帝。”

  凌悠扬眉一挑,漫不经心道:“你的年纪不大吧,老婆还没娶孩子还没生,怎么就虚伪的像个老头子?”他说话的口吻丝毫没有帝王该有的高傲尊贵,却会让闻者心底生寒,“杨啸,不用在我面前玩把戏,你虽然没见过我,可是昨晚之前就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凌悠扬的黑眸深不见底,轻飘飘地扫他一眼,怔了怔,复又笑道,“难道凌楠没有告诉你我是谁?”

  杨啸面不改色,“不要在朕面前自以为是,无论你被抓进来之前是什么身份,现在都是朕的阶下囚。”

  凌悠扬莫名其妙地笑出声,“小皇帝莫非打算杀了我?那恐怕会为你带来不小的麻烦。”

  “如果这里没人知道你是谁,只要把所有知情人都灭口,那又有谁会知道你的死因呢?”杨啸也笑了,脸上挂着小小的酒窝,“如果朕把你放出去,那才是麻烦多多。依着玄昭帝的脾性,不报复就出奇了。”

  凌悠扬逗趣道:“弦歌也是知情者,你会把她也杀了?”

  杨啸脸上笑容一僵,狠狠瞪凌悠扬一眼,“太傅的脾气朕最清楚不过,她也许会怨恨在心,可等你真正死了,她断不会为了一个死人而为难朕,反而会拼命帮朕遮掩。”

  凌悠扬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是这样吗?”眼神一溜,他朝着对面的弦歌笑道,“弦歌,若杨啸在这里杀了我,你会怎么样?”

  “昨晚不是说过了吗?”弦歌笑眯眯的,眼底暗藏杀意,“如果你死了我回过怎样的生活,我以为你已经很清楚了。”

  凌悠扬瑟缩一下,摇头叹气。气氛越来越沉重,他两手一摊,无奈道:“杨啸你也说了,我如今不过是个阶下囚,如果你真要杀我,你以为我能怎么样?”

  “哼,朕现在还没有杀了你的打算。”杨啸的神情忠厚坦诚,看他的模样,几乎都能看见他身后的佛光,可嘴里出口的言语却很是绝情,“但是,据朕所知,当年太傅罗在你手里的时候吃了不少的苦,你当年怎么对她的,今日朕就当为师报仇,一一还到你身上。”

  “皇上,”弦歌的语调云淡风轻,黑眸一瞬不瞬,“你确定你是在替微臣报仇?”

  杨啸站在原地不动,身体僵硬,他不敢转身去看弦歌,“来人,把凌悠扬给拉出来!”

  “杨啸,被鞭打一顿也不算什么,我也不是没被打过。”凌悠扬看上去很有几分语重心长的味道,“不过,你是弦歌的弟子,我也可以算是你的长辈了。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小孩子不要太自以为是,否则哪天砸了自己的脚还不知道呢。”

  杨啸恼羞成怒,最恨别人说他还是小孩子。不久前他架空弦歌手中权力的时候,遇到的最大阻力,除了弦歌本身在朝中的威信之外,还有就是他的年龄。很多朝臣嘴上不说,可他知道,他们就觉得他尚且年幼,不该这么早就执掌朝政。十多年来,雀南国在弦歌摄政的情况下,繁荣昌盛了许多,官员们都已经习惯这一套管理模式了。杨啸一意孤行,执意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势,朝廷重臣都担心朝廷将来发展不妙,坦白地说,就是不够信任杨啸。

  后来,一切可以顺利发展全靠弦歌的大力支持,朝臣们看到连摄政王都干脆地放手了,也就纷纷配合杨啸。虽然官员的信心不可能一下子就凝聚在杨啸身上,但凡事都会第一个找皇帝商量了。本来,现在这段时间是杨啸的重要时期,他根本不该把弦歌关在牢里。弦歌在雀南国朝政的影响不可谓不小,即使她什么也不做,光是在朝堂上这么一站也可以给朝臣们诸多信心。只要她还待在杨啸身边,朝臣就会信心满满。

  凌悠扬一语中的,瞬间就把杨啸的脾气惹上来了。

  “凌悠扬,朕也教你一件事。”他眯眼盯着凌悠扬,“在身为阶下囚的时候,千万不要大放厥词,那只会给你自己添麻烦。”

  凌悠扬笑笑,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真是小孩子脾气,我说一句你就非得回一句。”

  杨啸不愿意牺牲形象大发脾气,只能忍耐着沉声道:“给朕狠狠地鞭打!”

  “皇上,您要做什么微臣无语置评。”弦歌冷眼旁观,“微臣无法阻止你,可是,等您发泄完以后,微臣恳请您派个御医进来。”

  杨啸半晌都没说话,看到弦歌诚挚的眼神,他根本拒绝不了。在他心里本就对弦歌充满亏欠,把她关进来也实非他所愿,最终,他颔首,“朕就遂了太傅的心愿。”

  “谢皇上。”

  被弦歌这么一说,杨啸顿时冷静许多,刚才的火气也一下子都消散了。他心里也清楚,雀南国和极东国应该继续保持和平友好的关系,他本来也没打算对极东国对凌悠扬做什么的,凌楠根本没和他做什么交易,凌楠只不过提醒他“符弦歌大概会离开”,然后说有人会来带走她,让他注意。前两天,凌楠派人秘密传信给他,给了他具体的时间,说是那人已经到达符弦歌的府邸,这才有了之前搜府的那一幕。

  他的确没有想到,抓的人竟是凌悠扬!在讨厌的情绪之下,杨啸对他还是存有一分佩服的。堂堂极东国的皇帝居然屈尊跑到邻国,只是为了太傅。当然,在杨啸心里,符弦歌无所不能,这天下没有配得上他的英雄,但是,对方既然是凌悠扬,虽然不那么令人满意,也可以勉强凑合。

  凌楠是个怎样的人,杨啸还是知道的。凌楠的话能不能信,杨啸心里也是清楚的。现在,他把凌楠的刻毒用心放在一旁,究竟能不能放走凌悠扬,在杨啸心里的答案绝对是否定的。即使他最后因为弦歌妥协,答应饶凌悠扬一命,也绝不会放他离开地牢。这样的人,放出去太危险。

  眼前的鞭子一上一下,狠厉的劲道几乎要把空气都划破。粗长的鞭子甩到凌悠扬赤裸的上半身,斑驳的红印一道又一道,鼻子里可以嗅到淡淡的血腥味。凌悠扬神色淡然,只是偶尔皱一下眉。

  相较之下,弦歌的反应更令杨啸心惊。她一动也不动地站着,五指用力抓住铁栅栏,面色苍白的几乎随时都会倒下,面无表情,死寂般沉默着。

  杨啸害怕了,害怕这样的弦歌会做出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住手。”他喝止狱卒,长叹一口气,“够了,把他关回牢里。现在出去叫个太医进来。”

  “是。”

  “太傅。”杨啸不敢正视弦歌的眼睛,“朕先走了,朕会吩咐御厨做些你喜欢吃的送进来。”

  弦歌撇他一眼,没说话。

  杨啸鼓足勇气,再度开口道:“朕很快就会放你出来的。”

  这次,弦歌笑了一下,冷冽地几乎可冻死人的笑容,“需要微臣叩谢圣恩吗?”

  杨啸摇头,“当然……”话说到一半,匆忙抬头间迎上弦歌的目光,他心中一凉,将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没有多说什么,静静地离开地牢。

  凌悠扬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太医看过以后给他配了些外敷的伤药,让他有力气以后自己敷上去。凌悠扬气色虚弱,可那双眼珠子还在不老实地骨碌骨碌地转。

  弦歌站在他对面,心急如焚,可惜就是过不去,“悠扬,怎么样?”

  周围已经没有其他人,凌悠扬唉声叹气,“痛啊,痛啊,痛得我想扒了那小皇帝的皮。”顿了顿,他望向弦歌,“你不会阻止我吧?”

  弦歌皱眉,不理他的无聊言语,“你先看看你能不能自已敷药,你现在的身体不能走来走去,我不会撬锁,走不过去,你只能自己敷药,做得到吗?”

  凌悠扬郁闷地叹气,“敷不敷药倒不重要,我比较喜欢你把我的伤口都舔一舔,这样恢复的会比较快。”

  弦歌一脸黑线,这男人的嘴巴怎么就不能老实一会儿?

  “自己舔。”

  凌悠扬想了会儿,努力低头尝试,叹了口气,用看白痴的眼神望向弦歌,“自己怎么可能舔得到?算了,算了,我天生命苦,只能等伤口自己痊愈。”

  看着他令人咬牙切齿的模样,弦歌恨不得上去咬两口。她现在急切地想到他牢房里,然后把被子也带过去,这样的话有仰躺着也会舒服一点儿。好不容易让太医来检查过,居然没办法涂药!该死的!弦歌好声好气地道:“悠扬,你先休息一会儿,等到身体稍微轻松一点儿的时候自己试着涂药看看。”

  凌悠扬收起嬉笑的表情,黑眸定定地望着她,开口道:“那一次没有问过你,今天我想问一问你,弦歌,你在军营里挨打的那次,是不是很痛?”

  弦歌一怔,温暖地微笑道:“笨蛋,早就忘掉了。”

  凌悠扬也笑了,“其实被打一顿也好,这样我心里也会舒服一点儿。虽然当初是冷立打你的,可毕竟也在我的管辖之内,呵呵,我和你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你上次不是说是‘一见钟情’吗?”弦歌调笑,看他还有说话的力气,上的应该不重才对。

  “而且,你上次在极东国皇宫里也被杖责过一次,这样算起来,我还欠你一次,等出去以后是不是应该再被你打一次?”

  “不算吧?上回那次是杖责,我说的是鞭打的次数。”凌悠扬回忆道,“上一回我更可怜,一个人躺在牢里,发烧了也没人管,今天至少还有你陪着。”

  弦歌叹道:“我比较希望走过去陪你,可惜过不去。”

  凌悠扬笑笑,伸手去拿伤药,吃力地坐起来,再涂得到的位置上都涂上药膏。

  “弦歌,说实话,你没有把杨啸教好,不是说做帝王的能力,而是心态。就拿凌楠和他相比较,皇位对凌楠来说是一种享受,对杨啸来说却是一种责任。凌楠会过得很享受,杨啸却会过的很压抑。”

  弦歌默认,“我疏忽了,等我发现的时候,这孩子已经这样了。”她目光无奈,“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你和凌楠那样,过的那样肆意张狂。啸儿会有今日的习性,责任都在我身上,对我来说,生活就是这样的。”弦歌突然笑道,“悠扬,说不定我会喜欢你也有这个原因。碰到一个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恩,至少在某些地方完全相反。”

  凌悠扬嗤笑道:“找什么借口,你明明是爱上我的绝代风华,爱上我的脸,爱上我的身体,嗯,顺便还带着敬仰我、羡慕我、崇拜我的心态,不是吗?”

  弦歌怔了怔,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悠扬,你说这些话如同信手拈来,你的脸皮究竟是什么做的?”

  “要不你来摸摸?”凌悠扬坏笑,“不过,可惜,符弦歌从小过惯乖孩子的生活,不会撬锁,走不过来。算了,算了,我行行好,还是我过去吧。”他撑起无力的身躯,沿着墙壁一路走来,身体刚挪到牢门,铁栏上已经隐约可见暗红血渍。凌悠扬脸色越发苍白,刚才的调笑神色全部消失,额头上渗出汗珠,手指不停地颤抖,铁丝怎么也插不进锁眼。

  弦歌看得心急如焚,正要出口让他不要再动,躺着休息就好。凌悠扬身体一软,滑到了地上,不停地喘气,苦涩一笑,“对不起,好像走不过去。”他埋下头,蜷缩的身子微微颤抖,拼命想要抑制,可身子还是不住地发颤。

  弦歌心痛如刀割,想说些什么分分他的心,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悠扬……”

  “什么事?”凌悠扬倏然抬头,疼痛的神情一下子消失不见,他充满兴味地笑笑。“刚才骗你玩的。”

  弦歌倏然瞪大眼睛,狠狠地道:“你……你……”

  凌悠扬的嘴角翘得老高老高,“不装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担心我?”

  “担心个屁!”

  凌悠扬玩味地笑了笑,“太无聊了嘛,所以就当玩个游戏。”

  “你的游戏更无聊!”

  凌悠扬跌跌撞撞地站起来,额头上冷汗不断,“也不全是装的,疼当然很疼,只不过疼得没有那么厉害。”他仔细把铁丝插进去,三两下躭打开锁,然后又慢悠悠地打开弦歌的牢门。一开门,他就直接扑到弦歌身上,嘴巴笑得弯弯的,“唔,还是抱着舒服。”

  胸前的伤口触目惊心,弦歌先用茶水请理一遍,然后轻柔地把药膏涂在他伤口上,均勾地抹开。凌悠扬舒服的闭上眼睛,嘴巴还是不老实,“上回你受伤的时候,是我亲自服侍你的。风水轮流转,总算轮到我享福了。”

  弦歌道:“这我记得很清楚,上一次你假借疗伤之名,实则占尽便宜,还好意思说服侍?”

  凌悠扬抬眸对她笑笑,“如果你也想占我便宜的话,我不会拒绝的。”说着,他手臂摊开,一副任你蹂躏任你糟蹋的模样,“来吧,不过我现在是伤患,千万记得温柔一点!”

  弦歌恨得牙痒痒的,怎么会有这么欠扁的人?

  “我懒得占你便宜。”

  凌悠扬惊讶地瞅着她,“不会吧?弦歌,你对我的身体已经没有兴趣了?”

  弦歌忍耐地闭眼,“我耍把药膏抹开,而且顺带按摩,这样药膏的效果会好一点儿。”

  “这样啊,技术不错嘛。”凌悠扬的脑袋搁在她膝盖上,不规矩地动来动去,“这样好了,等我伤好了以后,即使你不给我抹药了,也要天天铪我按摩。”

  弦歌按住他的脑袋,不让他乱动,“是,是,是,大爷。”

  凌悠扬眉梢一挑,“来,大爷唱个曲。”

  弦歌手下一用力,引得凌悠扬一阵号叫,“唱曲我不会,我只会按摩,要来不来随你便。”

  “善变的女人。”凌悠扬挑衅地看着她,“明明是你无论如何都想给我涂药,我这才忍痛跑过来,怎么马上就变了口气?”

  要在这男人嘴上讨得便宜,实在是个太过艰巨的任务,弦歌重重地叹气。

  “我怕你无聊才勉强提起兴致陪你聊聊的,别人跟我说话我还不理呢。”凌悠扬斜她一眼,“你这人太不知道好歹了。”

  她弯下腰,黑发垂落在他身上,“悠扬,累吗?”

  “还好”凌悠扬的声音软绵绵的,“弦歌,我们离开这里吧。”

  “什么?”弦歌道,“你有办法出去?”

  凌悠扬笑了笑说,“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商开雀南国以后,你不用回极东国了,我也不回去了,凌楠想要皇位的话就给他吧,反正我做皇帝也做腻了。我这人不是做皇帝的料,比起执掌江山,我更喜欢看美人,更喜欢看你的一颦一笑,所以,我们离开吧。”

  弦歌闭上眼,亲吻他的手指,他手指上还缠绕着她的发丝,滑滑的,凉凉的,“好,一首为定。”

  “不过,即使要离开,也得先从这里出去吧?”弦歌又想到这个问题。

  “嗯,我有安排,只是时间还没到,等时间到了,就可以顺利逃出出去。”凌悠扬泄露道,“今天这顿打算是便宜杨啸那小子了,再过个几天,哪里还轮得到他在我面前耍威风?”

  弦歌放下心,脑子一转,“你早就有办法出去,为什么现在才说?”

  “……想看你为我着急的模样。”

  如此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弦歌笑得很危险,“那怎么不继续看下去?”

  凌悠扬执起她的柔荑,眼波传情,“同样的,我不忍心看你继续着急的模样。”

  弦歌正想暗地使劲的手就这样收回来,盯住他,忍不住笑出来。

  就这样养了几天伤,凌悠扬的身体逐渐恢复。狱卒毎天送来的膳食也不错,一点儿也不像犯人该吃的东西。以凌悠扬刁钻挑剔的口味竟也能达到满意。

  日子过得很平静,两人都以为杨啸暂时把他们放在脑后了。只等着再过几天,时机一到就可以离开地牢。可惜,天不遂人愿,一天下午,杨啸再次来到地牢,脸色严肃,但目光深处有一丝喜悦,“太傅,朕亲自迎接你出牢。”

  弦歌心思千转百折,狐疑道:“放我出去?”

  “朕之前就说过,把太傅关进来本就不是朕的意愿。”杨啸面带微笑,“朕一直在找个好的时机放太傅出去。”

  弦歌也不跟他废活,直接道:“那悠扬呢?”

  杨啸笑意不减,“他自然是要继续关着了。”

  “那么,我不出去。”弦歌道,“等皇上!那一天打算把悠扬放走了,再把微臣放出去吧。”她对杨啸微微一笑,“在牢里住得也挺舒坦的,皇上不必介怀。”

  “太傅,如果你继续留在牢里,那你们一辈子都不可能出去。时间过得越久,朕就越没有放你们出去的欲望。”杨啸不紧不慢地解释,“可是,如果你现在出去,你就有机会有办法把玄昭帝弄出去,不是吗?”

  多好的口才!多棒的说服力!弦歌真想为她这位弟子喝彩,如果不是悠扬已经有办法,她说不准真会照杨啸那样做。

  “皇上,您的意思微臣大致可以猜出来。一旦等微臣随你出去,你绝对不会再放微臣进地牢来探视悠扬,对不对?”

  “呵呵,即使联不准许,太傅应该也会想其他的办法。”杨啸看着弦歌一成不变的神色,知道她还是没有跟他出去的意思,只能动之以情,“太傅,联为了找个理由带你出去,为了不让其他人说闲话,这其中的艰辛你知道码?”

  “这可是个大笑话了。”凌悠扬终于忍不住开口,“杨啸,我敢保证,你根本没把我的事情传出去,甚至没有人知道你把我和弦歌关起来。艰辛?我看你是忙着找借口,解释为什么弦歌失踪才对!”

  杨啸脸上发紫,谎言被识破的尴尬只在脸上停留片刻,马上又是一副不动如山的神情,“太傅,符家也有人来了,你真的不出去?”

  这么—说,弦歌终于想起,从她被关进来开始,她还没和任何人联系过。

  “符家有谁到京都来找我了?”

  “符雪迟。”杨啸微笑,“不是他找你,是朕召他进京的。”

  弦歌一怔,看看凌悠扬又看看杨啸,问道:“不知皇上召雪迟进京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杨啸诱惑道,“等太傅随朕出狱,朕马上告诉你。”

  弦歌道:“在这里不能说吗?”

  杨啸眼角的余光鳖了凌悠扬一跟,狡黠—笑,“这件事朕不单你说,还要跟符雪迟说,还要跟其他很多人说……所以,只要太傅随朕出去,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弦歌微笑道:“如果我还是不出去呢?”

  “那朕就立刻杀了凌悠扬。”杨啸淡淡道,“只要能够很好地善后,只要能不被人知道,其实杀他也不是什么大事,太傅,你说呢?当然,还有其他很多方法,把太傅打晕也能带出去,只不过朕不想用这么粗鲁的方法对待太傅。”

  “看来,皇上今天是非把微臣带出去不可了?”弦歌站起身,站定在牢门前几不可见一地叹息一声,“那么,请皇上把牢门打开。”

  杨啸喜不自禁,“来人,把牢门打开。”

  锁打开后,弦歌并未跨出去,“皇上,微臣今天同你出去,还请您答应微臣一个要求。”“说来听听。”

  “出去以后,当微臣想来探望悠扬的时候,随时筹可进来。”弦歌讨价还价。“只是这样小小的一个要求。”

  “不行。”杨啸拒绝。“这不是小小的要求,如果朕同意了你,凭太傅的能耐,凌悠扬肯定会被你救出去。”

  弦歌看着他,低声叹息:“当我大权在握的时候,雀南国有哪个地方是我不能去的?斗转星移,时至今日,我竟连一个地牢都来不了。”

  “太傅不用如此攻心。”杨啸也不和她兜圈子,“这样吧,如果太傅真想来探望凌悠扬,可以喝朕打声招呼,朕陪太傅一起来。”

  精明的小鬼!凌悠扬嘴角一勾,这样才好玩,凌楠,你后半辈子都要和这精明小鬼斗来斗去,呵呵,为父就不找你算账了,有这种人精嘛你玩足够你麻烦了。

  弦歌叹息,“……也好。”

  杨啸这几日一直在等符雪迟的到来,从他把弦歌和凌悠扬关进牢里,他就琢磨着究竟该怎么解决这件事,终于,他想到了符雪迟。

  御书房内,当杨啸带弦歌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

  除了符雪迟外,还有白潜和其他几位官员也在场。符雪迟一身风尘,看上去是才刚刚赶到京都的样子。

  “众位卿家都已经在了。”杨啸心惰愉悦地往里走,“今天朕特地把符将军请来,主要是想跟诸位宣布一件事情。”

  几位官员都恭顺地低下头,看到弦歌进来的时候还是有几分诧异的。弦歌没了踪影好些日子,大部分人都不好开口,当然也有官员去问过皇上,但都被皇上挡了回去。

  “朕要指婚符弦歌和符雪迟。”

  声调平静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人震惊不已。符雪迟脸上还流着汗,一路马途奔波,他甚至没有休息一下洗个澡,衣冠都没好好整理就匆忙进宫。好不容易等到皇上来了,听到的居然是这件事情!

  符雪迟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弦歌的态度,却见弦歌也是一脸震惊,完全不敢相信。符雪迟叹息一声,道:“皇上,这件事情太突然了。”

  杨啸信任地看着他,目光在书房内巡回一圈,道:“这件事,朕不是找你们商量,而是圣旨,不容反驳。婚礼的准备联已经吩咐人在办了,再过三天就举行。”

  “皇上,”弦歌牢牢盯着他看,“为什么?”

  “太傅为了雀南国辛若这么久,朕不忍心者你一直孤身一人,太傅也是时候享享清福了。符将军与太傅青梅竹马,很多人都看好你们,朕的指婚也不会辱没了你们。”杨啸的笑容平静而客气,“朕在太傅身边这么久也看得出来,太傅应该喜欢符将军的吧?”

  “只是朋友的喜欢。”弦歌婉拒。

  “呵呵,喜欢就好,即使只是朋友,亲人的喜欢,在婚后也是可以培养感情的。更何况任何一对夫妻走到最后也只是亲情而已,太傅和符将军这么般配,必成一段佳话。”

  杨啸的声音很柔和,语气却是异常坚定,“而且,太傅单身拿么久没有找人,符将军也一直洁身自好,你们心底也是在等待彼此的,不是吗?”

  “符家最出色的两个人成婚,对雀南国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件大喜事。”白潜附和地笑道,“皇上英明。”

  杨啸微笑道:“白大人也这么认为实在太好了。”

  弦歌狠狠地瞪了白潜一眼。

  “不过,这么重大的事情却举行得这么匆忙,这样不太好吧?”白潜话锋一转,笑道,“摄政王也好,符将军也好,都是大人物。这么短的时间准备不了什么,不如延期两个月,让微臣来主办,保证让皇上满意。”

  等到白潜的这句话,弦歌眼睛一亮。“不,朕等不了那么久。”杨啸果断拒绝,“夜长梦多,这样的好事应该及时进行,朕总有些不祥的预感……而且,早点儿办好婚礼,太傅也能早日上朝。”此话一出,顿时看到众位官员吃惊的表情,杨啸笑着解释,“太傅乃治国良才,虽然朕已经亲政,可有太傅这样的人才在身边辅佐也是好的,对国家大有帮助,众卿家以为呢?”

  弦歌缓缓抬眸,意味深长地望向杨啸,“皇上,微臣继续留在朝廷也许会给你麻烦。”

  半是威胁半是陈述的—句话,杨啸听来也不发火,淡笑道:“此话怎讲?”

  “雀南国的朝廷被微臣把持这么多年,如今皇上亲政,朝中官员好不容易熟悉这种改变,皇上若是再次让微臣出现在官场上,唯恐会影响皇上的威信。”

  杨啸毫不让歩,“太傅不信任朕的能力吗?”

  弦歌低垂目光,好一会儿,她扬眸轻笑,“一切都由皇上说了算,微臣无话可说,不过,婚事另当别论,皇上,您在指婚之前,是不是忘了询问微臣的意见?”

  这句话带着淡淡的火药味,白潜他们已经心生回避之意,可皇上不让他们吿退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待下去。白潜还好些,装模作样已成习惯,勉强还能保持微笑。其他几位官员早把脑袋垂得老低老低,不发一言。

  “朕辨才已经说过,这是圣旨,而不是找你们商量。太傅莫非没有到?”

  杨啸目光如炬,声音铿锵有力,“太傅只管做好准备嫁人,其他的,就不必你操心了。”

  弦歌沉默,神情收敛得看不出一丝痕迹,“皇上自己都还没有立后,居然先来担心微臣的终身大事?微臣但担不起。”

  杨啸踱步到她面前。“朕说什么就是什么,太傅不必多虑。”转身对其他人道,“一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们都通下吧。”

  “皇上,且慢。”符雪迟在思想斗争很久以后道,杨啸闻言转身望向他,神情无波无澜,等着符雪迟继续把话说下去,“娶妻的事情,微臣从没考虑……”

  杨啸没有耐心听他继续废话,目光悠然转冷,“那么,符将军是希望朕把太傅指婚给其他人了?”

  一室安静。

  “全给朕退下。三日之后举行大婚。”

  弦歌一个人在御花园里静静的坐了很久,身后有脚步声靠近,她没有回头,只听见白潜的声音:“发什么呆呢?”

  “你怎么还不回去?”弦歌的手指在池塘里画圈圈,涟漪一阵一阵地荡漾,“据说,白大人毎天都会乖乖的回去陪伴娇妻,朝中都谣传你‘畏妻’,今天居然有时间到处荡游?”

  “你说话非得带着刺吗?”白潜无奈道,“我刚才也尝试着帮你,可是你也看到了,没用啊,皇上根本就不予理会。”

  弦歌不说话,捡起身边小石子,扔进池塘打水漂。

  “听说,前些日子你被皇上关起来了?”

  “听谁说的?”弦歌又扔了一颗石子,“白潜,别说我没提醒你,这种事情你若到处宣扬,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一旦被皇上知道你知情,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白潜若无其事地笑笑,“只要你不告诉皇上就行了,我又不是那种自找麻烦的人。”

  “皇上现在很信任你吧?符家称霸朝廷这么多年,也该换换人了。白老爷子最近很高兴吧?我本以为白老头话不了多久了,这么一乐,大概又要延寿了。”“喂喂,我还站在这里呢,你说话好歹有点儿顾忌吧?”白潜一脸黑线。

  弦歌笑了两声,“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如果我说是无意碰到的,你信不信?”

  “我信或不信没有关系,重要的是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弦歌道,“如果有话要说就快点儿说,如果没有的话就快点儿走。”

  白潜一点儿也不在意她的冷脸,自说自话在她身旁坐下,“皇上把你关起来是为了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朝廷百官中皇上最在意的人就是你,你们之间有争吵吗?如果真是因为什么事情而不合,你还是抽个时间和皇上好好谈谈吧,你们之间不和,会波及周围其他人的。”

  弦歌淡淡道:“我和皇上能吵什么?皇上已经长大成人,心里都有了自己的主意,我哪里还敢吵?”自嘲地一笑。“那可是九五之尊,不是我当年抱在手里的那个小娃娃。”

  白潜哀叹道:“你在心里闷着,皇上也在心里闷着,苦了我们旁边―群人。

  符弦歌,你也不是小孩子,你和他计较什么?”

  “你觉得我和他计较什么?这么多年下来,你觉得我在计较什么?”弦歌站起身来,狠狠地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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