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小说 > 霸道总裁之傲娇媛小可爱 > 下伏

下伏


  “叫他们一个一个上来,我要知道,昨天晚上,这帮人在这儿到底干了什么!”楚向哲吩咐温晓茜和徐歌。

  没想到,提议唱歌的是娜帕。

  第一个上来的是冯婷婷。

  “她说明天是音乐节,今晚去唱歌吧。”冯婷婷说,“十点多钟过来的,开始大家都放不开,不唱歌也不喝酒,只有那个男孩拿起桌上的酒瓶嗵嗵嗵自己喝,连喝七八瓶,把气氛搞上来了,剩下的人才开始互相碰杯。”

  “徐亮第一个喝多,一瓶又一瓶,十几瓶下去,开始耍酒疯,抢麦克风,跳到茶几上唱,最后一下是摔瓶子,直接把酒瓶摔在茶几上。他在那里乱骂,何心雨和程飞上把他扑倒,关之源骑在他身上打了他几拳。我当时用麦克风喊别打了,没人听我的,是刘远和韦强把人拉开的。”

  “我和娜帕把徐亮扶到沙发上。那会他鼻青脸肿,窝在沙发上,嘴里还哼哼唧唧。”

  第二个是关之源。

  “早知道我下手狠点,彻底把他打残,你知道他说什么吗?当时没留意,现在想想,真要给他打晕,娜帕就不会死。他说今晚就把我们全杀了!我跳上去就打他,程飞过来拉我,说别跟他较真。”

  楚向哲问第三个下来的程飞,“娜帕什么时候倒的?”

  程飞笑了,“最想让她倒的,是关之源吧?他冲她来的,满心想着把她灌倒睡到她铺上去。结果,娜帕千杯不醉,就是反复去洗手间。关之源自己倒是喝得差不多了,我后来明白了,她是去洗手间吐,抱着马桶盖,把刚喝的几杯吐出去,回来再喝。”

  第四个何心雨对楚向哲讲,“最后一次进去就没出来,也没人注意她。那个民工,叫什么来着,跟刘副总打起来了,好像是民工跟他敬酒,刘副总不给面子,说他俩不是一类人,我是手机坏了,才跟你住上下铺,明天醒来就散了,用不着套交情。他说一堆废话,就是不举杯,把那民工夹在那,那酒杯喝也不是,放也不是,直接泼到刘副总脸上了。两人就打起来了,刘副总哪打得过他,只有被打的份儿,我们觉着差不多了,才过去象征性地拉两下。那刘副总不服,但又不敢打,就说咱们拼酒,最后两人也喝个半斤八两。”楚向哲问,“娜帕那时候一直在卫生间?”

  第五个民工韦强,“好像是,没人注意她,大家那时候都喝多了,都疯了。”

  “她在里边的时候,都谁进去过?”

  “都进去过,门就那么开着,大家进进出出,我都去过,当时看见娜帕趴地上,就是想着,又倒一个。”

  第六个,刘副总刘远,“后来是我让人把她抱出来的。我上厕所,看到她在里边,把她抬出来,摇醒关之源。我说你的妞在里边睡着了。他也喝多了,把她抱出到沙发上,他就是喝成那样,手还知道往她衣服里伸。”

  最后一个,程飞,“都喝多了,地上,沙发上,茶几上,躺的都是人。”

  徐亮是第一个倒的,醒来时发现大家都倒了,又没人唱歌,拿起麦开始唱歌。他也没点歌,也没伴奏,就干唱。唱得荒腔走板,大家被吵醒,捂着耳朵。关之源还想再打他,但喝醉了没力气。韦强按住他,走过去凑在麦克风上和徐亮一起嘶吼。程飞吃不消他们的鬼哭狼嚎,拿起另一个麦克风,对所有人说,“撤!我说,撤!”

  关之源背着娜帕走,手还不时去摸娜帕的大腿。何心雨和程飞看破不说破。刘远喝多了,时不时抓韦强的袖子借力。韦强把他甩开。但稍不留神,刘远又抓着他的衣服爬楼梯,韦强再次把他抡开。其他人摇摇晃晃往上爬。后来韦强往上走了几步,甩胳膊发现刘远这次没抓他。回头看到刘远趴在地上,韦强犹豫了一会,就下去把刘远背回去了。

  进宿舍后,程飞转身插门。关之源将娜帕放在床上,盖被子的时候顺便还摸了一把。刘远爬不上上铺,韦强没办法跟他换了。何心雨喊关灯,但没人理他,他只好自己从上铺下来关了灯,宿舍漆黑一片。

  楚向哲指着墙上的七张照片对温晓茜、徐歌分析案情,“第二天上午,所有人都是十点以后起来的,这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这些人起床第一件事是做什么?打电话,发信息。”

  刘远给他助理打电话,“手机打不通你就不来接了!我一个大活人你不认识我!我他妈昨晚遭多少罪!你被开除了……等会儿,我那酒店是什么位置……行行行,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韦强跟他表哥打电话,“哥,我休息好了,我跟你说,以后出门,就得住青年旅社,咱不住旅馆。”

  冯婷婷跟男朋友打电话,“你什么时候忙完……那这样吧,我一会儿退房去吃个饭,再去找你。”

  和关之源通话的是女朋友。关之源说,“我手机修好了……就住同学家……我今天要看情况,要是我同学留我,我就再住一宿,要是不留我我就回去,等着我啊。”

  关之源挂掉电话后还对熟睡的娜帕吹了一口气。何心雨和程飞都看到了,刘远让冯婷婷叫醒娜帕。冯婷婷摇了几下,娜帕头一斜,大家发现她已经死了。

  楚向哲一手拿着笔录,一手指着照片,“每个人都很正常,但就是哪不对。把这些资料给程际盛发过去,你问他为什么每个人都是十点以后起来的?凶手为什么没有早上就离开这里?”

  温晓茜不动,“我现在的工作是给你和程际盛牵线吗?”徐歌说,“我给震哥发吧,但这不是问题啊,谁早走谁是凶手啊。”楚向哲看了温晓茜一眼,“说是这么说,但不是这样,如果想杀人,我入住那天就会告诉所有人,我明天早上八点飞机,没问题,为什么杀人成功他还不走,要等我们来?”徐歌猜测,“因为我们最多关一天,二十四小时,七分之一的概率,总比提前走被怀疑好。”

  楚向哲想了想,“可能是吧,把摄像头装上,今夜随时待命。”也许凶手另有所图,楚向哲总觉得还会再死人。但他也不想什么事都没有,那样到时间就得把七个人放了,娜帕就白死了。

  装摄像头的举动遭到刘远的抗议,“这是在监视我们吗?”徐歌解释,“是保护你们,万一今晚有什么问题,我们就在隔壁盯着屏幕。”关之源说,“装吧,明天睡醒我就走。”

  晚上楚向哲看着监控画面,盯着他们每个人的反应。徐歌已经睡了,温晓茜问,“你那搭档还没联系上?”楚向哲视线没离开屏幕,“他说过,干完陈明宇的那个案子,不想当警察了。”

  “他能当上警察,不是那么简单吧?我感觉里边有阴谋。”

  楚向哲笑道,“你想多了,回去睡觉。明天有事你再过来,没事就局里见,重新捋一次这七个人。”这时温晓茜看到屏幕上一暗,“熄灯了!”楚向哲看过去,果然灯已熄灭,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床位上。他赶温晓茜回去,“到点睡觉,这么大惊小怪,回去吧。”

  温晓茜走之前站在门口,又看了楚向哲一眼,但他盯着屏幕,没有回头看她。这一晚,监视器里的七个人一动不动,谁也没下床。楚向哲在电脑前几次险些合上眼睛,最后还是抓着头发,让自己别睡着。什么都没发生,天亮后楚向哲冲出房间。203房门是开着的,里边的人进进出出,有的在收拾行李,有的头发是湿的,像是刚洗完澡。

  程飞问,“今天可以走了吧?”刘远说,“我们相当于被你们拘禁二十四小时,就算出去了也要赔偿我的损失。”关之源附和,“对,我女朋友已经知道,我在对她说谎,怎么算?”

  楚向哲退后一步,看着每一个人,“我不知道你们来这儿是干什么的,但我会记住你们每一个名字,每一张脸,虽然法律规定一小时之后你们可以离开,各奔东西,但是杀死娜帕的人,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找回来。”

  话是这么说,但红门打开了,冯婷婷的男朋友、徐亮的父亲、关之源的女友都已经在外边等待。

  关之源的女朋友盯着冯婷婷,“关之源呢?”冯婷婷说,“洗澡,一会就下来了。”但关之源的女朋友还是盯着她,“他是来找你吗?”

  冯婷婷没理她,刚好她的男友拉着两个行李箱过来,一把抱住她。冯婷婷依偎在他身边,“票作废了吧?”冯婷婷男友说,“没关系,今天去还来得及。”

  韦强找到了自己的表哥,刘远也找到了助理。

  徐亮看见父亲,反而往后退。徐亮父亲要进去,被徐歌挡住了,“你现在还不能进。”老板站在门口送客,“每次客人离开,我都会说,欢迎下次光临。但这一次,我实在不好意思讲,估计没人想再回来。住一天,又困住一天,多少也算是缘分一场。以后要是来海滨城,欢迎你们来看看我。这次对不住了,下次让你们免费住。”

  在场的人鼓了几下掌。徐歌吃着鸡蛋仔,对楚向哲说,“有点像劫后余生,都是幸运活下来的人,我有点感动。”楚向哲看着他手上的鸡蛋仔,“你哪买的?”徐歌殷勤地问,“你要吗?我去帮你买一个。”

  楚向哲没听,他看到程际盛从街对面下车,手里拿着一沓文件。

  程际盛直接朝楚向哲走过来,“信息我收着了。你问我,凶手为什么杀人成功还不走。”他翻着资料,一边对人头,“是这几个吧?少一个。我担心他不走是因为他还要再杀人。”

  出来的人有六个,唯独少了关之源。

  楚向哲拔腿冲进去,到203房门口,里边空无一人。他继续往前跑,推开每一扇门。洗漱间里有流水声,楚向哲推开大门,看到水掺着血流进下水道,一只手臂从洗浴间的隔板下伸出来。

  关之源死了。

  又走不成了,程际盛拿着名单叫道,“何心雨、程飞、冯婷婷、韦强、刘远、徐亮,所有人都放下行李,一个都不许走!”徐歌走在前面,六人背着包的,提着袋子的,拎着箱子的,跟在后面。走廊里充斥着箱轮和脚步的声音。

  徐歌站在门口,看着后面的人一个个进去,“所有人回到自己的床铺,休息等待。”刘远说,“只剩六个了。”韦强看着关之源和娜帕的上下铺,把自己的包裹扔到上铺,“死了两个。”

  徐歌关上门,他手里还剩半个鸡蛋仔,但这会没心情吃了,往前走了几步扔到垃圾桶,正好迎上老石和老高。老石问,“又死一个?”徐歌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那边。”老高先进去,老石站在门口,喝了一口咖啡杯里的酒再进去。

  死者关之源全身赤裸趴在地上,头上还有洗发水的泡沫。门口的挂钩上还挂着关之源的衣服。楚向哲蹲在关之源旁边,他还没动过尸体,水龙头仍然开着,源源不断的温水浇下来。

  “董局已经炸了,就这六七个人,又死一个。”老石说,关上水龙头。他蹲下来,在死者后背划了一下,“浴液还没冲。”

  关之源的脖子上有一条横线,喉管处被勒破。老石用手指将他脖子上的勒痕拨开,自言自语道,“从后面勒的,脖子充血,死者挣扎不死,直到喉管勒破,血崩出来。不是铁丝,软线,到底是什么呢?凶手惯用右手,男性。死亡时间不用验吧?我没法告诉你死三十五分钟还是四十分钟。”

  楚向哲闷声说,“我知道。”就在他眼皮底下死的。

  老石站起身,从窗台上拿起咖啡杯喝一口,“这是致命伤,应该没别的伤了,翻一下吧。”温晓茜退几步到窗口前,程际盛和楚向哲把关之源翻到正面。关之源身下露出了一根吉他弦和两条毛巾,楚向哲迅速认了出来,那根三弦,吉他上少的那根弦。他把两条毛巾缠在手上,再把吉他弦勒在手上,勒了两下之后松开吉他弦和毛巾,摊开手心,没有勒痕。

  老高拿过证物袋,要捡这根弦。楚向哲提醒道,“不是这个,KTV那把吉他是你的,看看上面指纹。”老高瞪他,“我知道那吉他,谁都摸过。”

  楚向哲叹口气,“反着查,你看没有谁的。”温晓茜在窗边问,“我可以看了吗?”楚向哲扬声道,“没人拦着你。”温晓茜说,“不是翻过来了吗?”程际盛会意,把门口挂的外套拿起来盖在关之源裸露的下体上。他拿起来的时候,发现下面还有另一件外套。

  温晓茜认得,“这不是关之源的,是何心雨的,那个背包客。”

  程际盛把何心雨叫出来,带到天台。他走在前面,何心雨跟在身后。铁制的楼梯,每走一步就发出嗵嗵的响声,越往上走光线越暗。快到顶程际盛停住脚步,等何心雨上来的时候推开门,阳光透进来,他俩同时闭了闭眼睛。

  楚向哲已经等在那里。从天台隐约能看到音乐节的草坪,不时有音乐声传过来,楚向哲望着音乐节的方向,但程际盛一直盯着何心雨。

  “我见过你。”

  何心雨笑了笑,“因为我大众脸吧。”

  程际盛很肯定,“不是,绝对是在哪儿见过。”何心雨只是笑,“那你慢慢想。”

  楚向哲说,“槟岛音乐节,我记得我大二的时候办第一届,最早没什么动静,海滨城本地人都不来。这两年好点了,来的人多了,规模也大了,但我还是不喜欢,办了十年,就陪老婆来过一次。我觉得音乐很燥,内心已经很燥了,还要听这么燥的东西。你应该也不喜欢。”他转回身,凌厉的目光盯着何心雨,“你不是奔音乐节来的。”

  何心雨并不紧张,“我旅行路过这里,凑个热闹。”

  “那我们就聊聊旅行的事。”楚向哲把何心雨的背包从桌下拿到桌面上。何心雨抗议道,“你们翻我东西。”楚向哲并不在意,“这个咱们另说,等你有机会走出这个旅社,再来投诉我。你确实准备了很多东西,手电,望远镜,生火棒,这个是……指北针,没有酒精,但有酒精炉,有户外瓦斯罐,但你没有准备便携瓦斯炉,我们还放下不说,但这个就有意思了。”楚向哲拿出一张纸,“上个月五号的购买凭条,桌上这些东西,包括这个包,全都在这张单子上,上个月才一次买齐,装成背包客,你到底是谁?要见什么人?你跟娜帕是什么关系?”

  何心雨的笑容已经不见了,“检查完之后,可以还我了吗?”

  楚向哲把一件外套扔到何心雨面前,“连这个一起拿走。”何心雨接过外套,“我找了一上午。”程际盛提醒他,“你忘在洗漱间了,关之源洗澡的地方。”何心雨恍然大悟,“哦,我先去洗的澡,关之源一直在外边催我,我急匆匆出来,就忘在那儿了。”

  程际盛摇头,也笑了,“这么聊就不用往下讲了,你上来之前,我们就知道这是标准答案。衣服是你在他洗澡的时候挂上去的,不是忘在那儿,你就在外边,关之源是替你死的。你知道有人要杀你,准确说是杀你和娜帕,马上要解禁了,你知道凶手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里。所以,你告诉我,凶手是谁?”

  何心雨矢口否认,“我没见到凶手。”

  楚向哲不耐烦地打断他,“听着,我们完全可以出去,大门一锁,把你们留在这儿,随便你们在里边怎么样,但你活不过今晚。”何心雨低下头,过了会换了付神情,“对,凶手要杀的是我。”

  程际盛把椅子搬近一些。何心雨说,“昨天娜帕一死,我就知道我们被骗了,凶手把我们骗过来,就是要杀我们。”

  “你把外套挂在关之源那里,然后你在哪?”楚向哲问。

  “我就躲在旁边,没开水龙头,装作里边没人,帘子下面看到凶手进来,只能看到小腿,那人穿着青旅的拖鞋。我听见他勒关之源。”

  楚向哲不解,“他勒关之源的时候你没冲出去?”

  何心雨目光居然颇为坦然,“我不敢,我不知道他身上还有没有氰化钾,吸一口就致命。我以为,他发现是关之源会就此停手,这样所有人就知道凶手是谁了,没想到他真把关之源杀死了。”

  杀人是收不了手的,就算关之源回头,凶手发现找错了人也没办法说不好意思杀错了,只能继续把人勒死。

  程际盛皱眉看着楚向哲,发现他和陆建忠长得很像,奇怪从前怎么没发觉。

  “你和娜帕怎么认识的?”

  “说了几十年大牢,跟死是一样的。”

  楚向哲翻了下资料,“你背着案子?但你护照没案底。”

  “我实话说,我改名字了,但我那时候也是无罪释放的,过去的事我真不能说,但刚才我把所有可能找我的人都过了一遍,这几个人我肯定不认识,但他能来杀我,那算上冯婷婷,那五个人,有学生,有民工,有商人,但有一个是假的,他是职业杀手。”

  程际盛回过神,和楚向哲交换了一下目光,然后拿出湿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楚向哲觉得该问的都问到了,“你下去吧,我们下面有一个警察,接下来这一天不要离开他的视线。”何心雨没马上走,“那这些人你要都问一遍?”见楚向哲点头,他问,“我叫谁上来?”

  楚向哲刚要回答,程际盛抢过话,“听你的,你想叫谁,我们就问谁。”

  何心雨点点头,收拾好东西拎起背包,推开铁门下楼。

  程际盛看向楚向哲,“真的有杀手吗?”

  楚向哲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挺好奇他到底背的什么案子,你刚才说见过他是什么意思,你接过他案子?”程际盛想不起来,如果是他的当事人他肯定记得,“但我真好像见过他,想不起来了。”毕竟他曾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律师。

  程际盛看着楚向哲。

  八年前,他初出茅庐,在客户家的电视里看到槟岛**案破了。

  那时他接的是一个银行贷款案,当事人姓关。他做了大量功课,资料能够证明两千万银行贷款确实是经营不善赔掉了,没有拿来挥霍或者买房置业。

  关先生虽然被抓了起来,但关太太并不着急,浴室也一直有水声,大概有人在洗澡。

  “银行好像起诉他六七个罪名。”

  程际盛想了想,“您是指渎职、恶意欠薪这些吧?这些是小事,开庭半个小时我就能把这些罪名消掉,主要是骗贷,顾名思义就是不实抵押,关先生之前抵押的是七十本车辆登记证,银行指控没有这七十辆车。我的想法是用贷款的百分之十,收七十辆报废车翻新一下,我保证关先生一天牢都不用坐,一出法庭,就能直接回这儿。”

  他算得挺好的,两万五一辆收,加上翻新七十辆车最多二百万,让银行拿走,客户还能剩一千八百万。然而关太太说,“池律师,你可能弄错了,你二十一岁,大二的学生,法庭都没上过。我敢请你打官司,是因为我不想赢。关先生不用出来了,他留给我的钱,这辈子都够我花了。”

  程际盛愣住了。水声终于停了,卫生间的门打开,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裹着浴巾出来。他像在自己家一样,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苹果咬了一口,坐到关太太旁边,拿起遥控器。

  程际盛忍住怒气,“关太太,如果是这样,你跟检察官那边说一声就行,何必找我?”关太太漫不经心,“检察官我已经打通了。我找你是要你走个过场,打个配合,总好过法院指派的律师。”

  就在那时,电视声音被调大了。他听到新闻转头看去。

  “持续了十七个月之久的世纪大审判,今天下午终于在海滨城终极人民法院落下帷幕。由于十八年前,1992年,强奸并谋杀了六名女孩,身为音乐教授的陆建忠,被称为槟岛**。检方一一出示了六名受害人的年纪、身份以及她们的遇害时间、地点等资料照片。庭审长达八个小时,检察官和律师就证据及被告是否认罪等问题进行了五轮的抗辩,最后由一级大法官林芝宣判,被告陆建忠三宗强奸罪成立、两宗强奸未遂罪成立、一宗侮辱尸体罪成立,六宗谋杀罪,其中五宗成立,累计有期徒刑九十七年,五十年之内,不得以任何理由提前释放。被告陆建忠当庭表示接受审判,不再上诉。”

  “随着陆建忠的宣判,民众在陆建忠的小区门口,自发组织起悼念活动,来纪念当年被杀的六名女孩。”镜头从最左边的女孩照片及鲜花,从左到右,慢慢展现。最后一张正是池雯的照片,二十二岁,最好的年纪。

  陆建忠判了九十七年,一辈子别想出来了

  程际盛收拾好文件起身走了,他想当一辈子律师,而不是随便收钱打输案子。

  何心雨提着背包回到楼下餐桌上,警察给叫的外卖,一桌子菜。其他六个人凑上来。刘远搭讪着,“问你什么了?”何心雨头也没抬,“没问什么。”

  “包是他们给你的?我说怎么叫咱们出来吃这么好的,是因为他们把宿舍的行李都收了,那可不行。”刘远站起身,但又被韦强一把摁在座位上,“你怕翻吗?命都要没了,你在乎隐私?”

  何心雨抬眼,“你是怕翻,还是怕被查出来?”刘远转过头,“没完事吧?他们还要问谁?”

  何心雨看了一圈,才开口,“让我选,我怀疑谁,他们问谁。”他指向徐亮,“你上去吧。”第二个上来的是徐亮,也算在楚向哲意料中。徐亮上来就说,“关之源被票死的。”

  程际盛重复了一句,“票死?”

  徐亮点头,“我们刚还说呢,就像杀人游戏,娜帕第一轮死了,大家投票,觉得谁是杀手,要是举手投票,肯定全投关之源。他是冤死,杀手今晚还要杀人。”

  “你们叫他杀手?”徐亮说,“是啊,杀手,平民,法官。”

  楚向哲轻敲一下桌子,免得他和程际盛越聊越远,“我们谈谈正事,你下个月满十八,还算是个孩子,我一般不愿意把孩子往坏了想,电视媒体都在说,孩子是未来,是希望,花朵,这是没问到我,我办了快十年案子,那种大案,要案,惨绝人寰的现场,一半都是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干的,你来海滨城做什么?”

  徐亮恢复了没精打采的样子,“没做什么。”

  “是没做什么,我知道。一个多礼拜门都不出,我才想知道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徐亮垂头,“我从学校跑出来的,跑出来半个月了,我偷了老师两千多块钱,跑去警察局自首,我跟警察说我偷钱了,抓我坐牢吧,没人管我。这么点钱又住不起酒店,网吧、游戏厅、地下通道,哪儿都睡过,到最后这里最安全。”

  程际盛和楚向哲交换了一个眼神,“谁在抓你?”

  “学校老师,早警告我们别跑。”他抬头看楚向哲,“跟你那天原话一样,说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能把我们抓回来。”咳,楚向哲摸了摸鼻子,“到底什么学校。”

  “海滨城防卫学院,就是戒网瘾的学校,每天也不上课,主要是折卡片。”

  “折什么卡片?”

  “就是那种圣诞贺卡,原来现在还真有人用,给我们的都是一页没折的,上半部分是图片,下半部分是贺词,我们把它折成两半,成为一张贺卡。”

  楚向哲冷静地说,“这是在用童工,每天折多少张?”

  “看情况,正常一万张。要是今天电击,折七千张就够。”

  “真能治网瘾吗?”

  “我没网瘾,我又不玩游戏。”

  楚向哲奇道,“那你去学校干嘛?”

  “我爸要结婚了,我对那女的没意见,那女的对我有意见。”徐亮突然来了主意,“就当是我杀的,把我抓走行吗?”

  楚向哲走到天台边看向草地,程际盛把徐亮的书包拿到桌子上,“下去吧。”

  徐亮拎着书包下去,何心雨盯着他,“你选谁?”徐亮挨个看过去,不知道选谁才好。他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看谁都有可能是凶手,谁也都不像凶手。冯婷婷主动站起来,“别为难了,我去吧。”

  上了天台,冯婷婷说,“我男朋友说离学校近,但我还是不想住这儿,全是陌生人,还都住一间房。还好,不止我一个女生,认识了娜帕,但是第二天她就出事了。”程际盛问,“除了看音乐会,娜帕还说别的了吗?”

  冯婷婷摇头,“没聊那么多,她泰语,我中文,英语就是勉强交流,我陪她去买的票。”

  冯婷婷选的是韦强,“你吧,我选你,不是因为我怀疑你,是因为……”

  韦强说,“我明白。你选我,我才能选他。”他指了指刘远,刘远不解,“选我干什么?”韦强说,“如果早问我,这些人里边我最怀疑谁,我第一个说的就是你。”

  韦强随身有两个包裹,此刻就在桌上,一个包裹是衣服,另一个装着破旧的工具。

  “我来找我表哥,跟他们工程队盖楼,我做瓦匠,一个月能拿四千,不然不住这儿。我来那天,刚好他们一个工友被砸了,我表哥过不来,让我先在外边将就一宿,结果一直耗到今天。”

  楚向哲问,“你哪儿找的表哥?”

  “我哪儿找?我三姨妈生的,现在还在门口等我出去呢。”

  “他在等你把事情办完吧。”

  韦强诧异地问,“办什么事情?”突然恍然大悟,“您们怀疑我!你去外边问,你看他那个施工队那个大楼,他们楼盖得可快了,三四天就一层,四五十层楼,仨月就能盖完。”

  韦强的表哥就在外面,温晓茜已经问过了,楚向哲说,“这我们都核实过了,没问题。”

  韦强长吐一口气,“那就行了嘛,怎么还怀疑我?”楚向哲靠过去贴近问,“如果你真的是一个杀手,把自己扮成民工进来,再随便收买一个假表哥配合你,扮得这么好,我以后会对你们另眼相待。”韦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楚向哲靠回椅背,“问一个私人的问题,我个人很好奇,你为什么住这儿来了?”

  “哎?”

  “湘子庙国际青年旅社,你是民工,为什么选这里住?”

  韦强青筋暴出,“民工怎么了?”

  “没怎么,回答我。”

  “这儿便宜,住一宿才二十五,我问一大圈儿,最便宜的旅馆都得三四十。”

  刘远一脸疲相,“我肯定不想住这儿,外边订的酒店,一下飞机,发现手机没电了,谁也联系不上,助理也没来接我,出租车给我拉这儿来的,困到现在还出不去。”程际盛插嘴,“你找人借个充电宝。”

  刘远痛苦地摇头,“我张不开嘴,跟谁借啊?但我试了共享充电宝,这里边有个bug,你要先开机扫码,才能用他们的充电宝,但如果我手机有电,为什么还要用你们的充电宝。”见楚向哲和程际盛不说话,他又问,“会给补偿吧?”

  “什么补偿?”程际盛反问。

  “他们就算了,我是按分钟赚钱的,你们耽误我两天,连民工都难为我,不该给补偿吗?”

  程际盛笑道,“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假的,如果是杀手扮成这样子,死两个人你跟我谈补偿,你演的有点过。”刘远拍着桌子,“但我损失真的很大,我也不用你们赔,早点让我出去。”程际盛没理他的喊声,“下面聊过了吧,你们几个人有一个是职业杀手。”刘远坐回去,“说过了,我觉得是托词,你们破不了案子,就说是职业杀手,给你们警察留点面子。”程际盛笑道,“我们另一位警察在和你助理聊。”刘远摆摆手,“随便聊,反正我也要开他了,送给你们了,他那天要是去机场接我,我不至于困到今天。”

  程际盛说,“下去吧,真相揭晓的一天,如果你戴着面具,我真想知道面具后面的你什么样子,你把程飞叫上来。”

  刘远拎着他的皮箱下去,换程飞上来。

  程际盛翻着他的资料,“你在UCLA读八年还没有毕业。”

  “不愿割舍沉没成本导致溢价虚高。”

  “正常一点回答。”

  程飞说,“如果一张毕业证的价值是五分,因为付出成本太多,一年又一年地读,到了第五年第六年,这张毕业证开始溢价,在我这儿变成十分十二分,我没法放弃。”

  程际盛抬头看他,“你解释了读八年,但你还是没解释,你毕不了业的原因。”

  “因为我太聪明了,Klug导师喜欢我。他讨厌的那些笨蛋,四五年都给毕业了。你们调查得不少,一会儿是不是也要问我,导师是不是我杀的?”

  楚向哲冷冷地说,“问你什么,你说什么。”

  “我不喜欢问什么答什么,所以跟美国警察打交道时,都是让律师跟他们谈。跟你们,我可以保持沉默的吧。”

  楚向哲靠近他,目露凶相,“我们不是美国警察,一会儿你要是不小心从这里摔下去,我都想好报告怎么写了。导师是你杀的吗?”程飞显然老实多了,“我一共在洛杉矶上六次庭,每次上庭我都说,导师是我杀的,我同学那把枪是我的,导师是我带到那个停车场的,他七年,我八年,这事儿我肯定有份啊。但他们觉得我精神有问题,我都认了,还说证据不足,偏要把我放了。真的,我挺想坐牢的,美国又没死刑,监狱伙食又好,坐个几十年牢,总比把我扔到社会,不知道干什么好。我在实验室待八年,刚出来时信用卡都不会刷,我知道信用卡磁条有三个磁道,每个磁道有四十个字符,每个字符的长度为四个比特加一个奇偶校验码,但我信用卡里没钱。”

  “你学什么的?”

  程飞纠正他,“学是大一大二的事情吧,像我这种,十五岁大一,十九岁研究生,实验室又呆八年,你应该问我做什么才对。”

  程际盛放弃,“OK,那你做什么?”

  “人类最后的防线,我们导师原话是tlineofdefense,翻译过来应给是给人类留一手吧,用通俗的话来说是反AI技术。假想一部电影,里面讲的是五十年之后,AI越来越强大,反过来侵蚀人类,杀得人类没几个了。这时我们导师就带着我们团队的研究成果出现了,拯救人类,对抗AI,成为全人类的英雄。听起来挺好,但你要注意,我要划重点线了,这是人类的后手,留一手,你可能永远用不着,他把我们困在实验室,跟他干了五十年,结果AI根本没推广,或是人类和AI相处得特别好,那我们这五十年白干了,我们就是一群疯子。”程际盛听懂了,“连横合纵,张仪和苏秦的故事,为了让自己拿到合纵的长期饭票,苏秦把张仪发到秦国去连横。”程飞连连点头,“Yougotit,我跟Klug说了几次,放我出去推广AI,可他害怕,怕我把世界搅得不成样子,他居然希望,自己研究的东西永远都用不上,他希望我跟他一样当蠢货。”

  “所以你们杀了导师?”

  “我们入门之前,我们导师就在研究反AI技术,你知道讽刺的是什么吗?在停车场,我同学Sarkar,一枪打到导师这里,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转过来看着我,想我救他,救不了就抱着他死。我往后退了一步,他那时候才明白,AI不会灭绝人类,如果说人类有一天真的绝种了,那也是人类自己把自己灭绝的。”

  程际盛点头,“我挺喜欢你的,如果最终是你去坐牢,我可能会去看你,我会告诉我朋友,在监狱保你活着。”他把程飞的行李放在桌子上,程飞问,“我这些东西没问题吧?”

  楚向哲说,“但是你人有问题。”程际盛接上去,“既然你喜欢所答非所问,那我就不多问了,这两天,你做了什么事,杀了什么人,你讲,我们听着。”

  “人我真没杀,无冤无仇,杀他们做什么?但我看见关之源死了。我去洗漱间,他躺在那儿,水龙头开着,血水往下水道流,我都看见了。”

  “然后呢?”

  “然后只能换旁边的隔板间洗了,我奔洗澡去的,总不能死个人,我澡都不洗了?”程际盛一本正经地说,“有道理。”楚向哲皱着眉头问,“中间有别人进来吗?”

  “有,刘远,韦强、何心雨,除了冯婷婷,几乎所有的男人都进来过。看见尸体就走了,谁都不想说,又死一个人,还得困一天。大家都装没看见,拎着行李在门口,等你们放人。”

  全都在撒谎。程飞没撒谎,但最可怕,他是反社会人格。

  人都问完了,也都放下去了,楚向哲叹口气,“收工。”

  又是一天,还会再死人吗?

  傍晚时分下起了滂沱大雨,室内一片昏暗,剩下六个人被关在青年旅社里,只好在游戏室找乐子。韦强、冯婷婷,还有徐亮三个人打扑克,程飞一个人打台球,刘远在台球桌边讲电话,何心雨坐在不远的桌前盯着他们所有人。

  所有人情绪都不高,显得刘远的声音特别响。

  “不不不,你先听我说……别跟我解释,听我说!合同还是要走的,等我一天,我明天就出去……我知道你已经等我一天了,再等我一天,这笔单子必须拿下,我从吉隆坡过来,遭这么多罪,不可能生意不做了,白跑一趟,赔本我也得干,这些苦不能白吃……明天,今晚把客户招待好,明天中午我就过去。”

  程飞握着台球杆,走在刘远跟前,“舍不得割止沉没成本?”刘远抬起头,不明白他的意思。

  一棒下去,红三入袋。程飞绕到台子另一边,“你前期所有的付出,跟那笔生意的利润是没有关系的,利润就在那里,一成不变地在那里。”刘远喃喃道,“那也不能白在这儿困两天。”程飞耸耸肩,“再死人,再困几天,那笔生意你赔本也要做了。”

  徐亮和冯婷婷边打牌边聊天,只有韦强一个人在认真玩,“俩三,要不要?”

  徐亮问冯婷婷,“你和你男朋友本来计划去哪儿玩?”冯婷婷说,“兰卡威、沙巴、热浪岛,我不是很了解,都是我男朋友做的计划,我其实去哪儿都无所谓,主要是跟他一起去。”徐亮点点头,“出去就走,别在海滨城呆着,我不喜欢这里。”

  韦强等了半天,拍着牌问,“俩三要不要!”

  冯婷婷回了一句“不要”,又对徐亮说,“你那学校真能治好网瘾吗?”

  “我没网瘾。”

  冯婷婷说,“我知道。那么那些有网瘾的同学戒掉了吗?”

  韦强拍出一张牌,“一个四要不要?”

  徐亮点头,“能戒掉,他们什么都能戒,不止是戒网瘾,他们戒的是不听话。”韦强提高了声音,“一个四!我就剩两张啦。”冯婷婷说,“不要,你出吧。”她又对徐亮说,“所以说他们回去,不是不想玩,而是不敢玩?”

  “对,什么都不敢,做任何事前要先打报告,爸我可以吃饭吗?妈我去洗个澡可以吗?姐,我实在太困了,可以睡觉吗?我们有这样的,回去不听话,又被父母送回来了。”

  “有死在学校的吗?”

  徐亮打了个寒颤,“当然有。”

  韦强拍拍桌子,“两个五!”

  冯婷婷说,“不要,快出吧。”她问徐亮,“是自杀吗?”徐亮摇头,“自杀死不了,学校严抓自杀,发现自杀的同学会被毒打一顿,饿几天。死的都是营养不良,每天都是半碗饭加点菜叶子,但加激素了,越吃越胖,父母那边混过去了,觉得孩子在这儿生活不错,可扛不住电击,有直接死在电椅上的。”

  韦强出完最后一张牌,“一个六!”他起身去翻冯婷婷和徐亮的牌,“你们都什么牌啊,俩三一四俩五一六我都赢了。没意思。”

  徐亮放下牌,“我挺喜欢这里的,死一个人,封闭二十四小时。要是明天中午前还没人死,让我爸、老师他们进来,我会再杀一个人的,警察看着,谁也别出去,谁也别进来。”他看着冯婷婷,“你放心,我不杀你。”

  韦强受不了他俩,转去和程飞打台球,刘远放下电话也加入进来。程飞对何心雨招手,何心雨却摆摆手,坐着不动。

  门口,程际盛、楚向哲、徐歌、温晓茜都在。程际盛百无聊赖,伸手接屋檐下的雨。楚向哲在翻笔录,温晓茜已经问过冯婷婷的男朋友、徐亮的父亲,还有韦强的表哥。徐歌一直盯着室内六个人,“我眼睛都快看瞎了,这里边真有杀手吗?”

  楚向哲抬头看看何心雨,“如果他在说谎,他耍我们所有人,娜帕和关之源都是他杀的呢?”

  温晓茜问,“你在问我?”

  楚向哲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推这种可能性。”温晓茜催道,“你快看,看完我下班,那几个家属我问了五个多小时。”楚向哲合上笔录,“我看过了,没有问题。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没有问题,可能真是职业杀手,父亲也好,男朋友也好,表哥也好,没有家属的也好,就像个团队在外围跟他们打配合,大家都没问题,但就是他妈死两个人!”

  何心雨朝这边走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下,“我们今天怎么住?”

  徐歌坏笑了一下,“你跟她睡。”温晓茜瞪过去,“滚。”徐歌正色,“昨天前天怎么住,今天就怎么住。”何心雨恳求,“我可以申请单间吗?单间也不安全,我到你们警察宿舍,可以吗?我实在没法和他们住了,真的有人要杀我。”

  楚向哲没直接答应,只是让温晓茜别下班了。他走进室内,“所有人到三楼酒吧集合,今天大家不要睡了,联谊也好,相互仇视也好,你们六个加上我们四个,大家喝两杯聊聊天。”

  都别睡了,在所有人眼皮底下,看杀手怎么动手。

  老板给每个人上酒水和饮料,最后在角落里坐下。楚向哲把真心话的规则说完,先把自己去掉,“我就算了。”

  冯婷婷抗议,“陆队长,规则是你订的,每个人讲一段真心话,不一定跟案子有关系。你都不讲,你指望我们讲真话?不大可能吧。说吧,你为什么当警察?”

  楚向哲犹豫了片刻,“我父亲让我当的,我小时候想当运动员,体育明星,我父亲花了快十年的时间来让我明白,拿金牌,赢得欢呼,只是荣誉,而做警察是实实在在对这个世界有用,很幼稚是不是?但我信了,考了警校,每一门课程我都拼命学,直到我大三那年,我父亲被抓,我世界观一下子变了。”

  他记得那一刻。他见义勇为抓贼,被捅得重伤,陆建忠把自己的一个肾移给他。然而从手术后麻药中醒来,听到的却是陆建忠的DNA符合槟岛**在杀人现场留下的DNA。

  楚向哲的表情,让冯婷婷不由放柔声音,“你父亲做了什么?”

  “杀人。我的世界观是他一砖一瓦建立起来的,然后又被他一夜之间亲手摧毁了。”

  徐歌还是头一回听到,“真的假的,谁啊?”温晓茜拍他一下,“说着玩呢,这么爱打听,下一个。”下一个是程际盛,但从楚向哲说到“父亲”两个字开始,程际盛一直盯着楚向哲,没反应过来。温晓茜推了一下程际盛,“到你了程际盛。”

  程际盛回过神,“所谓秘密就是不能讲。说一个能讲的,我恨我母亲,非常非常恨,有时候会盼着她早点死掉。但我又出奇地孝顺,她要钱,要东西,要我去陪她,要什么我备什么,随叫随到。有时候想犯懒,今天不去了,或是这月少打点钱,我都会拿出我姐姐照片看看,提醒自己,我孝顺她不是因为她是我妈,而是因为,她是我姐姐的妈。”

  韦强好奇地问,“那你姐姐呢?”程际盛摇头,“说好只讲一个秘密。该你了。”韦强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该说啥,我知道在座的很多人看不起我,我是个民工,我也知道你们觉得,我跟你们不是一类人,我是盖楼的,你们是住楼的。”他说一半就不说,大家等了半天,刘远催促道,“然后呢?”

  韦强看着面前的杯子,“没有然后了。”

  刘远嗤了一声,“没人看不起你,但是你刚才那番话,完美地证明了,民工之所以成为民工。”

  韦强瞪着他,“要是还死人,肯定是你。”

  何心雨打断他俩的争执,“我说两句,我说跟案子有关的。我知道你们几个,有人要杀我,我不知道是谁派来的。但我告诉你们,我就拿十八万,分到我手的只有三万。谁要,我还给你,我把钱都还给你。”

  他的话一下子把刚才略为忧伤的氛围给掀翻了,座位上的人想起死了两个人的现实,顿时不安起来。

  冯婷婷笑道,“我来缓解一下气氛,这是我第一次来马来西亚,你们自己叫大马。今天徐亮也问,韦强也问,第一次来大马碰到这种事,以后还来不来了?说实话,不来了,男朋友不要都不来了。但我刚才就在想,现在这么难受,有恐惧,有焦虑,那种无法自拔的感觉。但是过个两三年,可能真是一种难得的回忆,可能想着想着会笑出来。”

  角落里的老板静静地说,“我说一两句,我当初开店是因为一个词,一期一会,总有一些好吃的馆子,好玩的地方,有趣的人,是你一辈子只能见到一次,我想多认识一些人,听听你们的故事,看你们在我店里住得开心。”

  刘远指头轻敲桌面,“一期一会是什么意思?”

  “一辈子只遇到一次,你要以最好的方式对待。店开成这样,以后也不会干了,把店卖了吧,换点钱想想以后做什么。”

  何心雨笑道,“那我帮你卖。”

  老板问,“怎么帮?”

  “看你分我几成。”说到生意,何心雨来劲了。他喝了口苏打水,巡视每一个人,忽然站起来,“怎么是你!”

  “谁?”楚向哲问。

  然而就在这数秒间,何心雨呼吸急促,浑身颤抖地倒在桌子上。


  (https://www.uxiaoshuo.cc/303/303376/1814347.html)


1秒记住U小说:www.uxiaoshuo.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xiaoshuo.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