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火云赌坊
进来大吃大喝的是个和尚，刚从万花山上刑满释放的光头和尚。但凡嗜酒的人，闻到如此甜美的酒香，都会情不自禁的跟上来。何况这是个满肚子酒虫而十年没有好好喝过的酒鬼。
这一坛子酒好像不够。
张如风浅浅的笑了，对着江月娥道：“老板娘，把你这儿最好的酒拿来，多多益善！我这朋友要好好的喝上几大缸！”
江月娥笑着走了出去，但是快到门口的时候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张如风喊道：“等我回来，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张如风还了一个微笑，他已将她视为朋友，微笑有的时候就是一种友好。
金扇书生看着光头和尚，觉得有趣，抿嘴而笑。
左南木对着和尚抱拳道：“阁下是张如风的朋友？”
光头和尚没有答话，因为嘴上全被鸡翅、肥肉堵住了，只重重的点点头，大吃大喝填肚子是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
右北川看着和尚狼吞虎咽的样子，很是奇怪，不禁问道：“阁下如若参加一个活动，别说是这一桌子好酒好菜，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不知阁下愿不愿意去玩一玩？”
“玩？什么活动？”和尚擦擦嘴上的油垢问道。
“下面的告示你看了没有？”右北川道：“只要打赢了就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了。”
“你说比武招亲？”和尚舔舔满是油腻的手指头，“你觉得出家人可以娶媳妇？”
金扇书生道：“酒肉尚可，婚配无妨！”
和尚笑了，他指着张如风，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和尚没有这个福气，这小子倒是有！”
“哦？”
“这小子不但财旺，女人缘还特别旺！拳脚又好，你们家小姐那个娇美人只怕是非他莫属喽！”
话音刚落，四个女子就轻步上来了。
和尚笑道：“我没说错吧？女人来了。”
步子很小，很轻，就像是四片枫叶掉在地下。枫叶无味，但却有一股特殊的少女清香扑鼻而来。
是四个身穿红衣，脚蹬轻靴的少女，正是红衣四弟子。
大师姐红莲揖手道：“素闻江夏四杰，豪气干云，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四杰同时怔住了，这四名如花少女这番夸赞，听得不禁心荡神飘。
江夏四杰看得痴了，眼前这四个女人，哪里是人？简直是仙，尽管四杰闯荡江湖多年，但还是未见过有此等惊世美貌的女人。
“哟！一群臭男人，看到漂亮姑娘就傻了啊？”
一声奸笑惊醒了发痴的江夏四杰，乍一看，江月娥缓步走了进来，跟他进来的还有几个伙计，人手各拿着一坛酒，总共是二十坛上好女儿红。
光头和尚见酒，已顾不上那么多，撕开封盖便往肚里灌，周围的事好像都已和他无关，有酒便可忘了这个世界。
张如风望着江月娥，道：“你说问我个问题，问吧！”
“跟你一起走的那个伙计在哪？我想见见他。”
张如风望了红莲一眼，问道：“还有个朋友去哪了？”
二师妹红月娇笑道：“那个小子他说去火云赌坊赌钱去了，输了叫你去赎他，赢了他来找你喝酒！”
和尚急道：“这个小子去赌也不带上我啊？我先告辞了！”
“了”字刚出口，人已跳下楼，跟匹马一样，跑的没影了。
江月娥笑道：“你朋友真有意思。能喝能赌，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嫖？”
“嫖”字刚出口，红莲及师妹们便娇羞难当，耳根子一热，顿时娇脸通红。
四杰看得呆了，木讷得请她们坐下。江月娥也自顾自的坐下。
张如风道：“你找他做什么？”
“我怀疑是他把我杀了。”
所有人怔住，齐刷刷的看着江月娥。
“在你住在我店里的时候，那天我刚好洗完澡，刚准备穿衣服，我就看到一个长发女人偷窥我。”
所有人听着都饶有兴趣。
张如风道：“女人偷窥你？”
“我刚想问她是谁，谁知他却先开口和我说话，他的声音虽然尽力掩饰了，但是我依稀可以辨出，这声音竟然和我店里的小二一模一样！”
江月娥接着道：“就在我惊异的时候，忽然脑后一疼，就晕过去了，在我晕去的几天时间里，我都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金扇书生道：“然后等你昏死了以后你就出现在张如风的房间里？”
江月娥道：“不错！而且我怀疑那个看我洗澡并且下毒的人就是先前在我店里的那个小二！所以我想找到她。”
左南木道：“你是说他看你洗澡然后为了不为人发现而对你下毒，好保住他的清誉？”
“不可能，看过我洗澡的男人很多，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没必要这样做。”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想笑。
红莲也来了兴致问道：“你叫不出他的名字吗？”
江月娥道：“叫不出！在我这做事伙计的我都叫不出名字。”
左南木叹道：“难怪！”
所有人一时怔住，闭口不言，所有人同时猜到了一个答案——店小二被人发现是女儿身，所以下药迷昏老板娘，是保住清誉，还是故意栽赃给张如风？是偶然还是故意？有没有其他什么别的目的？
似乎所有东西都说的过去，但似乎所有结论都没有道理。
那为什么她要这样做呢？没有知道，也许只有找到她才能知道，张如风已经打算去找她了，这个假扮男儿身的女子，竟然能瞒住张如风。就凭这一点，他一定会去找她。
江月娥也没再说话了，脸带笑意，拿起酒坛给每个人杯子上缓缓满上酒。
日近正午，一缕骄阳点在张如风的脸上，温暖而又久违，他的脸看起来红润而极有光泽。
刚才在醉满楼喝下的酒，现在已经在胃里翻滚，两抹浅浅的红晕浮在他那俊俏的脸蛋上，看起来就好像是久病初愈的少女。
他现在的心情很好，虽然平日里不爱说话，但并不意味着他是个冷漠的人。相反，他骨子里喜欢人，喜欢这里的风土人情；喜欢在某个角落里安静得看着这些走在人群中形形**的人，当然最喜欢的是坐在醉满楼楼阁里俯看来往间谈笑风生的人们；他不喜欢笑，却最爱看到别人笑，每个善意的笑容，映在他的眼里，都能激起他那孤寂的心里一丝丝莫名的感动。
他现在走在大街上，尽管还是一如既往的脸无表情。
突然人群中蹿出几个孩子，每个人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蹦蹦跳跳的向他跑来。
几个刚到他腰间的孩子跑到他脚下，仰头看着张如风。然后莫名其妙的围成一个圈。
一个留着一条麻花辫的孩子突然唱道：“张如风，面如松；张如风，是根葱；如风遇到火，吓得尿哆哆；如风见了云，惊得汗淋淋！”
随后一群孩子跟着唱道，嘻嘻哈哈的歌声引得周围不少人投来惊诧的目光。
张如风没有生气，看着一群可爱的孩子，他实在找不到生气的理由。
张如风抱住一个圆头光溜的大眼睛孩子，和蔼的问道：“你能告诉我你的冰糖葫芦是谁给你买的吗？”
那小孩眨了眨他的大眼睛，笑着说：“是一个哥哥给我买的，他叫我过来给一个背着大刀的人唱歌，唱了他就给我们买冰糖葫芦吃。”
“你能告诉我那个大哥哥在哪里么？”
“他不让我们告诉你，他说你听了我们唱歌后，你会知道，如果你还不知道，我们就要一直唱下去。”说完，这群孩子又围着张如风嘻嘻哈哈的唱了一遍。
“遇火？遇云？”张如风心想：“火云？一定是火云赌坊了。”
张如风笑了，心想：“能想到这么滑稽而略带讥讽的歌词，恐怕只有冷玉那小子了。”
他脑子里闪过“小子”两个字的时候，一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
一个唱歌的小女孩，惊奇的看着张如风，问道：“哥哥，那个哥哥骂你，你为什么不去找她啊？”
张如风捏了一下她的脸蛋，柔声说道：“这个不能叫大哥哥，下次你见到她应该叫大姐姐。”
所有的孩子听到都开心的笑了，张如风并未计较歌词的内容，给了些碎银子给那些调皮的小孩。
一群小孩高兴的手拉着手跑开了。仅仅是买一串糖葫芦，就可以如此开心激动，张如风站在当地看着，只能看着，也只能羡慕。
阴云突起，骄阳隐去，一股冷风吹来，有点凉，那些小孩走了，一股莫名的寂寞涌上心头。
他迈起了步子，走的很快，很急，似乎是在逃离。
火云赌坊离醉满楼不远，穿过两条街，走过一条小桥就到了。
火云赌坊号称本地第一赌坊，各式好汉，各式无赖，各式豪杰，各式天下间形形**的人都喜欢汇聚于此。
开得如此风生水起，只因经营这家店的老板本事大。本事大，天下间不服气的人就多了，大多数人是慕名而来。
火云其实是两个人的名字，火既是大哥王大火，云便是其妹王小云。此二人名气很大，江湖传闻为人仗义。
虽然是开的赌坊，但口碑甚好。老板平日广施善行，救济难民。
张如风当然也听说了，他很想去看看，他想去见识见识这两兄妹的本事。
张如风已经走过了那座小桥，前面有一座楼宇，楼前两只大雄狮。雄狮口中衔着一块红布，衔着红布的是一块长形梨花木大匾，上书“火云赌坊”四个遒劲大字。
里面果然很热闹，各式汉子正围在桌前，大汗淋漓的叫着，喊着，有的惊喜大笑，有的唉声叹气。
骰子的声音在碗中滴溜溜转，一个身穿破烂衣裳的少年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卓中间的那个碗，口中叫道“大！大！”
不一会，碗中的两个骰子缓缓停住，一个头戴高帽的人喊道：“两个六点，一共十二点，大！大的赢，还有下注的吗？”他说话的时候很熟练，很自然。
桌上所有的钱都被这个穿烂衣的揽走了，帮他揽钱的还有一个同样身穿烂衣的和尚，他已笑得合不拢嘴。
张如风已认出了他们，悄无声息的躲在一旁看着。
突然楼上传来一声黄莺般的笑声，然后所有人像着了魔般不说话了，热闹的大厅里，立马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只能听到笑声，这笑声很甜，许久都在房檐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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