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个月的约定
四月，夜。
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江夏四杰已经在长青阁前的老槐树上等了足足四个时辰了。
根据李探堂的推测，今日北燕飞必将会出现。
长青阁里百草丛生，唯一能认出这里有过人的是几条久无人行的小径，但现在也被荒草掩盖，生人是绝对看不出来。小径旁有一口池塘，塘中的水已经浑浊不堪，还好有莲叶遮掩，波光凌凌的塘中倒影着一座楼阁。
长青阁，这座久无人居的楼阁上，到处是锈迹斑斑的铁栏杆，破损的老木门，开洞的窗户。阁中静悄悄的，唯一能听到是池塘里阵阵蛙声。
似乎这座楼阁已被世人遗忘，但是有一个人不会忘记。
这个人就是江夏四杰苦苦等了四个时辰的北燕飞。
四杰一动不动，像猫头鹰一样藏在树上。唯一能遮住人的老槐树上，挤满了四个人。
不能不说有一点滑稽，武功高深的四杰居然也要藏在暗处。唯一能给出的答案是北燕飞武功更高，更深。
左南木第一个沉不住气了，四个时辰的等候，脚站在树上，纵使武功再高，也难免要下来方便。
“我快憋不住了，”左南木轻声道。
没人答话，也没人敢答话。
但是左南木却燕子般掠下来了，丝毫没有半点动静。阁中还是没人，好像也没有人会来的迹象。他跳下树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很愚蠢。
“我看北大侠是不会来了，”左南木抱怨道：“几位师弟下来吧！”说完便在槐树下方便起来。
三位师弟一怔，怔的不是大哥如此大胆，而是眼前的阁楼上居然亮起来了灯。
昏黄的烛火照亮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同时也照凉了躲在树上和树下的江夏四杰。
四人缓缓上楼，各自脚步沉重，既幸喜，又胆怯，也许只有他们才懂那种心情。
灯在阁楼上，荒废已久的阁楼，楼梯却踩起来很结实，左南木的心情却不怎么踏实。如果北燕飞在楼上，他刚才的失礼是一定会得到惩罚的！
金扇书生的脚踏到了最后一个楼梯，灯火摇曳，瞬间便灭了。
突听“啊”的一声惨叫，灯又亮了，但是书生的金扇却染上了血，滑滑的血溅在铁骨上，缓缓流下。
“大哥，”书生急道：“你怎么样？”
借着烛光，依稀可以看见左南木头上的阵阵冷汗，剧痛袭上他的心头。淋漓的血还在他的手指上喷出，这时大家才发现五根手指霍然变成了两根！
受伤的人，无论多么强大，都是需要有人扶的。
“是北大侠么？”铁扇书生急道，“若是北大侠，江夏四杰求见！”
没有人回答，只沉重的呼吸声，响彻天际。
忽然一柄长剑刺出，剑光如虹，直刺书生喉咙。书生脸无异色，没有要拆招的意思。剑锋果然在他离他喉咙四寸的地方陡然止住。出剑迅捷的人天下无数，但是出剑如此之快，又收剑自如的人，恐怕这世上只北燕飞莫属。
但是这人却不是北燕飞，因为出现在眼前的是精瘦有神，白眉乱发的老者！至少四杰认为这人不是北燕飞。
还没等四杰缓过神来，老者抢先道：“哼！江夏四杰？”他说话的时候有一股傲气，又有一股埋怨的轻蔑。
小师弟长青道：“正是。”他一向是不怎么说话的人，遇见比自己本领强的人才会开口。
老者道：“来这里干什么？”
书生嗫嚅道：“北燕飞，北大侠，我们是来这里向你打听一件事的。”
老者道：“我不是北燕飞！你们找错人了。”他说的很不耐烦。
“老前辈，不管你是不是北燕飞，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书生擦了擦金扇上的血迹，“我四人愿将毕生积蓄万两白银相送。”
“你们想知道什么？”
“老前辈知不知道九斤老人，”书生慢慢道：“还有他遗下的两件宝物——紫灵貂、黄金狂蟒。”
老者木讷了一会，随后便仰天大笑，笑声穿破长空，让每个人都不寒而栗。
过了很久，笑声突然停止，这笑声收的很诡异，但是所有人都发现这个老头还更诡异。
因为这个老头笑完还是没有说话。
书生继续道：“江湖传闻这两件宝物，可练成至阴至阳的神功。万两银子，只求从前辈口中得到蛛丝马迹，还望前辈透露一二，我四人感激不尽！”说完四人向前揖手行礼。
老者还是不为所动，缓缓坐下。
烛光照在他那双睿智的眼睛上，突然他眼睛一亮，道：“我虽然不是北燕飞，但是我却知道此宝物的下落，但是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所有人的眼里都发出了亮光，四杰同时低下头再次卑躬行礼道：“请老前辈明说！”
“九斤老人的遗孀并未死，名叫冷玉！找到此女下落，三个月带她来见我！我便将宝物双手奉上！”
书生抬头道：“你是说这里？”
没有人回答，因为人已经没影了，只荷塘上几只蜻蜓掠过的声音。
书生叹道：“好轻功！”
左南木叹道：“冷玉是谁？”
二师兄右北川叹道：“谁知道！”
“有人知道，”书生正色道：“看来还得李探堂再探一次！”
左南木道：“三弟你认为这个老头是北燕飞？”
“也许是，也许不是!假假真真，真真假假，又有谁知道。”常青最后说道。
夜凉如秋，江夏四杰踏着月色，回去找李探堂，他们想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个李探堂专门帮人打听消息，名气很大，江湖中无论多大多隐秘的事，只要李探堂肯出马，多少都能略知一二。
四杰找到李探堂的时候，夜已三更。李探堂在一间破庙里休息。替人打听消息的人，行动都是诡秘的，如若被人发现，那就走漏了风声。隐秘工作是要做好的，通常都是露宿荒野。
这间破屋宇下，几尊佛像，残破不堪，但依稀炯炯有神。
四杰轻声的脚步落下时，李探堂已经警觉了。做这行的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是四杰吗？”李探堂起身望着庙门口那四条鬼魅般的黑影问道。
书生赞道：“李探堂果然名不虚传！”仅以脚步声辩人，不得不赞叹。
“可有见到北大侠？”
“有，”书生又迟疑了一会，“没有！”
“哦？”
左南木朗声道：“来长青阁的是一个老者，我们在想他是不是北燕飞易容而成的。毕竟他老人家神出鬼没，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你们说你们看见一个老者？”李探堂道：“那老头说了什么没有？”
书生问道：“你前日说九斤老人的遗孀孤女，死了？”
李探堂讷讷半天，道：“据我堂下兄弟查实是死了。十年前，这个**坠崖而死。当时九斤老人与北燕飞和枯木大师决战于白云洞，九斤老人的**才七岁，不幸失足落崖。”
四杰一时怔住，金扇书生忙问：“为什么而决战？”
李探堂道：“说来惭愧。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这三人打了三百个回合，不见胜负。传闻百花夫人也参与了，但是并未动手。后来九斤老人爱女失足落崖，得知爱女身亡，九斤老人罢斗跳崖，追随其女而去。至今下落不明，从此于武林中销声匿迹。却不知是死，是疯！”
四杰听完，一股英雄惺惺相惜的情愫涌上心头。
争斗除了能带来荣誉，还能夺走挚爱。当失去挚爱的时候，争斗还有意义吗？
吸血小刀右北川突然喝道：“我四人今天见到的那个老者，他嘴上可说出了九斤老人遗孀的名字，而且还说她并未死。”
李探堂一时怔住。
金扇书生接着道：“不管她死没死，我们最主要的是找到她！”
李探堂叹道：“要是我李探堂能查清十年前发生的事，也不至于现今这般扑朔迷离了。”他自诩为天下之事，无不知晓，现在却弄错了消息，一时脸红耳热。
左南木见状，忙道：“此事还多亏李堂主，现行我兄弟四人还要请你帮个忙。”
李探堂抱拳道：“愿听四杰有何吩咐。”
“不是什么大事，”书生笑道：“打听一个叫张如风的少年，我还欠他一千两银子。将消息带到醉满楼，多谢！”
说完四人飞身而去，黑夜中惊起数只寒鸦。星已将落，月已西斜，是到了回家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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