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桩离奇的命案
一
黄昏，将近黄昏。
醉满楼上，一片寂静。
张如风坐在桌上，安静的坐着，脸色惨白。桌上摆着两个杯子，几壶刚热好的当地佳酿，可惜只一个人独饮。确切说是两个人，还有一个杨素素。可是她不喝酒，喝酒本该就应该是男人的事，是的，而且还应该是寂寞的男人。
对坐着杨素素，看着张如风，没有说话。只满桌的酒坛子飘起阵阵酒香。
杨素素打破沉默：“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张如风忽然厉声道：“但是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他，让他痛不欲生。”
杨素素盯着张如风那充满杀气的脸，道：“现在的你让我有点害怕。”
张如风举起酒杯没有回答，直盯着冒气的酒，然后一饮而尽，将杯子重重的砸在桌上。
“王通宝欺辱你嫂子，打残你哥哥，这个世界没有人比你更想他死。”杨素素柔声的说，“其实杀他也不是难事。”
张如风道：“你的意思是？”
杨素素道：“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张如风诧异的看着她道：“你？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就是我爹的四大高手，别说是一个王通宝，十个也不在话下。”她笑着得意说，“这四人出马，小菜一碟。”
张如风听完并没有感到惊喜，嘴角只浅浅的一笑，没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杨素素还有话说。
“吮血大刀左南木、吸血小刀右北川、金扇书生萧叶、飞星银锤常青，这四人现在就在我爹门下，我命令他们去刺杀，决然不会失手。现在我要他初一死，决不会留他到十五。”
张如风还是没有说话，只倒了一杯酒，满满喝下。
过了许久，毅然说道：“刚才我说我会亲手杀了他，所以，不需要你帮我。好吧，你明天就回去吧。”
杨素素道：“你要我回哪里去？”
张如风冷冷道：“你家。而且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杨素素轻声道：“我回家我不快乐，跟着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她说完这句话，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如此随意，如此率性，也许只有真正喜欢到了极致，才会脱口而出。
张如风道：“好了，你明天回去。”
张如风说完双手靠在胸前，闭着眼睛，好像没有在意她说的话，低沉着呼吸，睡着了一样。也许是他听到了，也许没有，又有谁知道。
一切又归于沉默，除了酒香，酒气，只剩下死一样的沉默。
窗外，一抹斜阳洒下，染红了整片山头，血一样的红。张如风闭着双眼，脸色煞白，看起来很憔悴，好似喝醉，又好像已经睡着。
二
酒楼上，一片昏黑，夜临，漆黑的夜色，盖去了黄昏。
红烛下，张如风正擦拭着他的刀，一把长刀。刀柄刻着一条龙，刀身寒冷，摇曳的烛火衬着大刀，刀光照在墙壁上，血一样红。杨素素在一旁坐着，桌上有刚泡好的清茶，她现在可能在想明天该不该走。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一定要我走么？”
张如风道：“不是我要你走，是我的事我自己能解决。”
张素素不懂。
女人有的时候不懂男人，但是偏偏又喜欢弄懂，实际上往往男人自己也不懂。就像桌上的茶与酒。茶永远不懂酒的寂寞，酒永远不知道茶的苦涩。
张如风淡淡的道：“明日我去求见枯木大师，如有幸能得其刀法真传，待有缘之日，必能再见。”
“你是说白云洞？”杨素素惊讶的看着他，叫道：“你不要命了！”
张如风道：“我比谁都清楚我活着的可贵。”
杨素素道：“你觉得你值得吗？”
张如风道：“这是我唯一取胜的办法。”
“人人都知道枯木大师只收能接住他三招的徒弟，你确定你能接他三招？”杨素素温柔的看着他说：“多少人死在他的门下，又有多少人被仇恨泯灭了善良。”
张如风大声道：“这是手刃仇家的唯一机会！”
杨素素没有答话，因为她知道他决定的事情是不会再改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只紧凝眉头温柔的看着他。
如果张如风能看她一眼，哪怕是一眼，那该有多好。也许他看到这个高贵、灿烂若朝霞、绰约似仙娘的女子，也许会改变主意。
但是张如风闭着眼，没有看她的意思。
如果你劝不住别人，那就支持他，终于她妥协了。
“既然你要去，那好。”杨素素起身，望着窗外说道：“明天我就回家，我会派人送一千两银子过来。”
张如风还是没有说话。轻轻放下擦的铮亮的大刀，转身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如银的月色洒在他的脸上，他现在的脸色像是身患重病的刚死去的人一样煞白，死一样的煞白。
夜深，更加深了，茶凉，愈加凉了。
全世界只剩下两只蟋蟀在墙缝里钻来滚去，发出“滋滋”的声音。
醉满楼，万灯尽灭。
有风吹起，还下了雨。深夜，被雨淋湿的夜。
通常在这样一个安详的雨夜里，人是极易睡着的。是的，好像所有人都睡着了。
但是有一个人没有睡，而且显得非常兴奋，尽管他床前的蜡烛已经在三个时辰前熄灭，但他现在躺在床上，眼睛直盯盯的看着房顶，毫无睡意。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自从他在杨素素口中听到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的时候，他就开始兴奋。
他在想如果一千两银子归己所有，该活的多快活。或许可以得到女人，权势，地位，这些看起来好像是他想要的。
这个夜里睡不着的人就是醉满楼端菜的小二，微不足道，毫不起眼的小二。
他活得太没有存在感，以至于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只有在倒了菜渍，打了杯碗的时候才会有人用眼睛认真打量他，但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事。
当听到一千两银子时，他惊的手抖了一下，把鲜鱼汤都倒了一大半。可悲的是，即使这样，也没人在意。因为，离他最近的人是张如风，在他的眼里，店小二就是鸡圈里掉下的一根鸡毛。
现在的他，躺在床上，不知道是在听雨还是在想事情，没有人知道。
雨，沙沙落下，掉在地里长眠，长眠的雨，无眠的梦，无眠的人做长梦。
三
次日清晨，暖人的清晨。
每一天都有清晨，但今天对小二来说，无疑不平凡。
因为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想了一夜的决定。
一大早趁着张如风还没起，就端着一盆热水跑进了他的房间。看来他要讨好这个拥有一千两银子的老板。
“阁下，该起来了。”他笑道，“我给打好了热水。”
张如风从床上起来，几乎是跳起来。大喝道：“谁叫你进来的？”
小二缓缓道：“看起来你很生气？”
张如风没有说话，只是脸色煞白，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你看起来的确很生气。”小二嘻嘻笑道，“我觉得你有必要洗洗你的怒气。”
他笑起来的时候，脸角凸出两个小酒窝，显得很可爱。白嫩的脸上挂着两朵红晕，看起来像个女孩子，而并非店里端菜的脏伙计。
张如风冷冷的扔下一句话：“你看起来确实比我开心。”
“人活在世，板起脸来确实让人不舒服，你为什么不试着笑笑？”小二帮他倒水，“你又有钱，又有女人，换做是我，做梦都会笑醒。”
“看起来你很懂我？”
“没有人很懂你，说实话我只是关心你的钱。”
“那你知道我生平最恨什么人么？”
“我还真不知道。”
“那就是你！”张如风抽出大刀挂在小二脖子上说，“像你这种贪财好色之人。”
电光般迅捷，只抽刀时“咣”的一声，那刀就挂在小二的脖子上。
“其实你错了”，小二依然嘻嘻笑着说，“我贪财是不错，可我不喜欢女人，换句话说我贪财不好色。”他用手指敲敲刀，接着道：“所以你不应该拿刀架在我脖子上。”
张如风确实没有拉动利刀，因为他本来就没有打算杀他。他的刀是不会喝这种人的血，至少他是这么认为。
“你好像和这个世界有仇。”小二打量着张如风笑着说，“而且还是很大的仇。”
“不知道的不要问，知道太多会要了你的命。”
“富贵险中求，我说过我只在乎你的钱？”
“你说的话让我想杀你。”
“你不会杀了我。”他依旧笑道：“而且你还会给我钱。”
“哦？”张如风诧异看着他，仔细打量眼前这个不要命的家伙，自以为是的索财鬼。
“因为我能带你去白云洞，”小二神秘兮兮的在张如风耳边小声说道，“我还知道你不喜欢钱。”
“你看起来不简单，而且不太笨。”张如风说，“你究竟是谁？”
小二哈哈大笑道：“醉满楼店小二。”
“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去不了白云洞？”
“昨天给你上酒的时候你的眼神告诉了我。”小二得意的说，“在那个女的说给你一千两白银的时候，我看出了你脸上的不是很兴奋，而且在好像在忧虑什么。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在想怎么去白云洞，而我却在想怎么帮你花那一千两白银。”
“你看起来的确不太笨。”张如风说，“你能告诉我你要那些银子做什么么？”
“女人，地位。”小二扑闪着他的大眼睛，“但这些我都不要，我只是想去买些快乐，用钱买快乐，而且不光给我自己买，还给你买。”
张如风放下他的刀，嘴角划过一丝细微的微笑，有趣的看着他。他相信了这个要钱不要命的家伙，因为他确实缺少快乐。
金钱，有的时候就是快乐，买到的和拥有的，都是快乐的一部分。
但是张如风有钱，但不快乐。他决定带上这个小二，这个神秘的小二。
四
就在小二和张如风两个人刚刚离开不久的时候，一辆华丽的马车卷起滚滚黄尘而来。
马夫脸无表情的勒住缰绳，车里下来一彪行大汉，留着络腮大胡子，看起来很邋遢，但是没有人敢说他身上脏，因为他手里拿着一把刀，一把比他人还高的杀人刀。
这人就是左南木，当然他马车里还装着东西，白花花的一千两银子。
他到楼下的时候，楼上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时的楼上挤满了人。
通常挤满了人的地方，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一种是参加喜事的地方，另一种是看坏事热闹的地方。
现在醉满楼确实热闹，因为就在刚才，店里的老板娘江月娥死了。
离奇的死了，而且还死在张如风的房间里，而且还是赤身裸体的死在他的房间里。
那间客房现在被围得到处都是人，有人在叹息，有人在猜测，还有人挤在人缝里想偷窥一下老板娘的身子，更多的人是在看热闹。
江月娥长的漂亮，所以有人叹息。一个漂亮的老板娘。年过三十，丈夫早死。一个女人经营一家酒楼，多少有点本事。至少会与人打交道，特别是与男人。有的客人平时就爱和老板娘打情骂俏，就算偶尔毛手毛脚，江月娥也不会很在意。漂亮的寡妇，浪荡的老板娘，叹息的人可能都是在恨自己没有趁死者生前得到她，就像一块想吃的肥肉，忽然掉进了屎坑里。
左南木背着他的大刀闯上楼，人群中有人看到了他的大刀，都被吓得闪到一旁。
全部人的目光都转到了他的身上，仿佛这个背着刀的大汉就是杀人凶手。
“大家不要误会。”左南木带着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我只是想打听个人而已。”他拿出了身上的一代碎银子。
“你要打听谁？”人群中一个高个子看热闹的人回到。
“张如风。”
“就是昨晚住这间房子的张如风？”高个子大声问：“你跟他什么关系？”
“受人之托，给他送钱。”
“凶手，抓凶手。”人群中开始有人指着他大叫，其余人也在跟着起哄。
左南木一头雾水，刚想说辩，人群中冲出几名身穿红衣的带刀捕快，把看热闹的人赶在一边。
可是跟左南木的杀人刀比，这几把刀就好像是桌子上切苹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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