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章 解语轻音
西门清权宜之计，没想到老爷会当真，听他要与风清断绝父子关系，再次跪了下来，掩面泣道：“风清再不成器，也是你亲骨肉，他连个营生的手段也无，你让他滚去哪里？”
风铃也求道：“是啊爹，二哥好歹也是你亲儿子，他也说了只要这一个，你就再给他个机会，我相信二哥日后会好起来的。”
云斓却是铁了心，丝毫不为所动。
风清酒色之徒，倒也真有些别样骨气，从来说话算话。便跪堂前给云斓磕了仨响头，拉着金莲自生自灭去了。
见他这般决绝而去，云斓也不免有些动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喊出口。
又把目光落在江释脸上，陪笑道：“让贤侄见笑了，实在过意不去。风铃，你去挑一间干净空房，安排客人住下。”
江释抱拳告辞，随风铃去了后院，选了海棠隔壁那间。她这时还在炼丹，两人也没去打扰。
见风铃忧心忡忡，他就提议去看看风清，也不知她这二哥打算住在哪里。风铃倒是猜出他可能会去哪，就带着他赶了过去。
那是一处临近流花河的茅草屋，是风清方便钓鱼亲手盖的，风铃以前也经常偷偷跑来玩耍。两人过去的时候，小两口正在准备新房，见他俩拎着一大推礼物过来，风清鼻子一酸，迎了出来。
风铃又将那茅屋打量了一番，见风清正在布置，还备了红烛，便喜道：“二哥，可是今晚就要成亲？”
风清点了点头，又苦笑道：“家里数你最有出息，你可要好好学，也替我好生照顾爹娘。”
风铃应了一声，笑道：“还是江师兄猜得准，知道你要办喜事，送了这些彩礼过来。”
风清又把江释看了两眼，脸上满是愧疚，连连道谢。
那金莲虽是妖族，却长在青岚，不仔细观察，也看不出端倪。这女子也颇为贤惠，端茶倒水，殷勤周到。
与风清闲聊了几句，才知金莲从小就被卖到醉花楼，风清偶然与她相识，可算一见钟情。后来频繁出入青楼，是为了这个女子。上次打架闹事，也是为了这个女子。
那个被风铃打残的名叫白飞生，是六大家族中白家旁系子孙。他怀恨在心，也知风清喜欢金莲，就花了大价钱要金莲卖身。
西门狼为了多赚一笔，才想出那等馊主意。风清也是没办法，总不能看着心上人落入虎口，这才出此下策，以死相逼。
“你以后如何打算，总不能顿顿吃鱼吧？”
听见江释打趣，风铃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知他哪来这许多俏皮话。
金莲也是掩口浅笑，唯有风清笑不出来，还叹息道：“天无绝人之路，我有手有脚，总不至于饿死。”
江释暗自摇头，这个金莲爱他有多深还要时间来淘洗。她在青楼地位虽卑贱，生活上想必不会差到哪里去，锦衣玉食也不为过。
风清以前是物语家二公子，也算有钱有势，如今郎情妾意，尚在热恋当中，还不识生活疾苦。但风清已被逐出家门，又不学无术，顿顿吃鱼都是恭维，苦日子过久了，金莲未必还会死心塌地。
当晚，风清与金莲草草拜了天地，他与风铃也做了回证婚人。
风铃爱玩闹，还要留下来闹洞房，好险被他拖走了。
两人也没有立刻回家，就沿着流花河一路玩耍。风铃总有用不完的精力，爬树掏鸟，下河捕鱼，就没有她不干的事。
走着走着，他突然想起件事来，便停下脚步，问她：“你那解语轻音呢？”
风铃也才想起，当初可是约定好的，回来给他个惊喜。她显得有些羞涩，娇声道：“你把眼睛闭上。”
她这么一说，又让他想起慕容端来，浅浅笑了一下，也没多问，合上了双眼。
忽而嗅到阵阵清香，他下意识睁开眼，风铃已不见踪影。
她那身衣裙却是散落在河边，周围还落满花瓣。
不见人，却听见风铃在嬉笑，笑声从那花瓣里散发出来。
他定眼望去，又一瞬间惊呆了。
淡淡月光下，那些散落在河畔的花瓣盘旋着飘了起来，化作两道花藤，螺旋形向上攀爬，优美妙曼。到了高处，又像美人玉臂般探了出来，轻轻缠绕在他身边。
那花儿没有许多花香，只有风铃身上淡淡的**体香。
他恍然大悟，想那日桔梗击杀徐茂，用的多半也是这种术法。
这些风铃化身出来的花瓣，在他身遭缓缓盘旋。月影绰约，如花解语，偶尔还调皮地往他脸上磨蹭。过了一会，又在他身前写下“闭眼”二字。
看着河畔那些纱裙，他微微笑出声来。风铃也能看到他发笑，又羞又恼，那些花瓣瞬即又有变化，写的却是“大色狼，不许笑，快闭眼，不许偷看。”
猜到她修为不够，运用也不纯熟，想必支撑不了多久，他偏偏不闭眼，有意气气她。
风铃也有些急了，又凌空写道：“你快点儿，我不理你了。”
“那你不许再叫我大色狼？”
“你本来就是好不了。”
“那刚好，你都说我是大色狼了，也不怕偷看你这小丫头。”
风铃自知斗不过他，都快要急哭了，只得答应。他这才闭上双眼，风铃化作真身，手脚利索地穿回衣裙，还不忘时时拿眼监视，生怕他会偷看。
“穿好了没，这么慢？”
“没呢，不许睁眼。”
风铃说这话的时候，早已穿好了衣裙，她恨江释刚才那般威胁，赌了气要给他好看。便偷偷绕到他身后，打算吓他一吓。
江释眼睛闭上了，耳朵可还在。他也不点明，将计就计，等到风铃准备在他耳边大声喊叫时，先发制人，猝然扭过脸来吼了她一声。
风铃毫无防备，这一下可是吓得不轻，小脸都白了。先是捧着胸口后退半步，随即就跌坐在河畔抹泪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骂，“大混蛋，我恨你，再不要理你了。”
江释早也笑的前仰后合，指着她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见他还敢笑话，风铃更觉气恼，又抹了眼泪，爬起来找他拼命。两人就在河畔追逐打骂，直到累的精疲力竭，双双躺在河畔喘息。
“为何你这解语轻音不能把衣裙也变化，这要是跟人动起手来，人家可不会像我这般乖巧，还不把你看个精光。”江释枕臂赏月，还不忘调侃那小妞两句。
“你哪里乖巧了，不要脸。我这是刚炼成，还不能运用自如。”风铃骂了他一句，又把那魔合罗拿出来把玩。
那魔合罗颇为神奇，晚风拂过，双马尾也会随之浮动。月光洒下，那眸中还会闪闪发光。她更觉爱不释手，又侧目看着江释，柔声道：“你喜欢什么，下次我送给你。”
“随你，送什么都行。”江释随口说了一句，他阖着眼，云淡风轻，倒像是快要睡着了。
风铃嗤之以鼻，哼道：“一点诚意也无，送你个猪头。”
两人又这么斗了几句嘴，忽闻远端传来一声惨叫，却是从茅草屋那个方向传来。风铃小脸煞白，她听得真切，那是二哥的声音。
等两人赶到茅屋，只看到风清全身**，惨死在门外。他那只沾满血迹的右手还拼命向前抓取，后背一滩污血，却是被魂术直接贯穿了胸膛。
风铃早已吓傻了，立在那里半天才缓过神来。她唤了一声“二哥”，不见他答应，瞬即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心痛如绞，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还试图把风清拉起来。
江释也为之动容，轻轻将她揽在怀里，不让她再去看那凄惨景象。
他一面无声安慰着风铃，一面将现场巡视一番。
并无多少打斗痕迹，对方显然比风清强出许多。金莲多半是被抓走了，衣裙都还留在床上。这洞房花烛夜，却成了物语风清的忌日。他纵有万般不是，这结局也未免太过凄惨。
两人将尸首带了回去，望着风清死不瞑目的悲惨容颜，云斓本就花白头花，霎时间更就苍老了许多。
西门清悲痛欲绝，早也哭死过去。风冉也是面目抽搐，问他可看清贼人容貌。
江释愁眉不展，轻叹道：“去的晚了，那贼人已带着金莲逃之夭夭。我检查过二公子的伤口，一击毙命，用的是惊雷指，比我修为高，当与风铃不相上下。”
“定是白飞生那小儿！”风冉咬牙切齿，这就要去找白飞生对质。
风铃噌然抽出碧阙，也要跟着去闹事。
云斓厉声喝止，怒道：“你们还嫌闹得不够么？”
江释也劝阻道：“无凭无据，就算真的是他，他也不会承认。我倒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你们稍安勿躁，容我先去打听打听。”
白飞生与风清有仇，可算人尽皆知。一旦风清出了事，最容易想到的凶手就是他，他反倒不敢轻举妄动。
比起白飞生，江释更怀疑那个西门狼。昨日来要债，他看风清的眼神很是不寻常，奸笑里还藏着难以察觉的刀芒。
听说他要去查案，风铃也自告奋勇。江释怕她留在家里触景生情，许多伤心。她那么好斗，不如带她出去走走，或许会好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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