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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飘絮(七 下)


  第三章飘絮(七下)

  “这……”程名振被吓了一跳。他沒想到窦建德对自己过去的情况掌握得竟然如此仔细。照这样算來。洺州营回到平恩后的种种动作。恐怕也难逃对方的法眼了。

  但窦建德突然提起徐茂公。到底是要干什么。尽管心中惊雷滚滚。他脸上依旧努力带着平静的微笑。想了想。低声回禀:“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只因为他们曾经收留过王二毛。所以双方有过些往來。但后來瓦岗军背信弃义。臣也就跟徐茂公断了交情。”

  “我知道。我知道。”窦建德猜出程名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笑着摆手。“你以前跟他们有什么交情。那都是以前的事情。关我老窦屁事。我老窦要是在乎这些。就不必把自己送到你衙门中來了。”

  “主公之信任。臣。臣沒齿难忘。”程名振惭愧得满脸通红。站起身來拱手谢罪。窦建德的话说得很在理。如果不是出于对他程名振极大的信任。即便武艺再好。谁肯连个亲兵都不带。只身跑到平恩县衙中來。万一洺州营暴起发难。那不是等于送羊入虎口么。

  “什么臣不臣的。坐下。看你站着我头晕。”窦建德大笑着站起。走到程名振身前。双手按住对方的肩膀。“坐下。论公。咱们是君臣。论私。你叫我一声窦叔也不为过。彼此之间虽然隔得有些远。但情意却不能生分了。否则。当初又何必硬要走到一块呢。”

  “是。主公所言极是。”感觉着肩膀上传來的压力。程名振缓缓坐了下去。心中。千百种滋味交织而起。无论对方是刻意做作也好。有心拉拢也罢。敢于单骑入平恩。仅这份胆气。就足以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自己对窦建德又做了些什么呢。虚与委蛇。阳奉阴违。小心防范。如此种种。哪一条应是一个臣子所为。但不这样做的话。绿林中那些血淋淋的尸体又在眼前晃动着。让他夜夜无法自安。笑里藏刀。翻云覆雨。哪一场血雨腥风暴发之前。不曾经是阳光明媚。

  “坐下。坐下。看你。何必这么紧张。”感觉到程名振身体的僵硬。窦建德继续笑着安慰。“我之所以问你认识不认识徐茂公。不是想责怪你。我是想跟徐茂公联络。希望你能从中穿针引线。”

  “主公要联络徐茂公。”程名振的身体又是一僵。仿佛比刚才被问到自己跟瓦岗寨的交情时还要惊讶。“他可是瓦岗军的三当家。”

  “那都是老黄历了。”窦建德轻轻摇头。“你还不知道吧。翟让被李密给剁了。徐茂公也丢了半条命。只因为李密要借他的手收服瓦岗内营。所以才沒有下令杀他。”

  “什么时候的事情。。”程名振的两眼瞪得滚圆。差点又从座位上蹦起來。但事实上。关于瓦岗军内讧的消息他通过哨探送回來的情报已经有所耳闻。只是沒有窦建德掌握的详细罢了。因此甘愿装一回傻。以便掩饰刚才的失态。

  窦建德果然不疑有他。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程名振心里那些小把戏。“此事早就已经在江湖上传开。只是说法不一罢了。根据我派出的细作回报。应该发生于咱们攻打清河郡的同时。李密摆下了鸿门宴邀请翟让。然后摔杯为号。将翟让和他的心腹、子侄杀了个干净。单雄信被逼降。徐茂公背后中了一刀。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差点儿死掉。大将程知节领兵在外。得知消息后欲回师跟李密拼命。结果不知道怎么着。又被秦琼和罗士信两个说服了。把麾下万余精锐交给了李密…….”

  把窦建德的话跟自己知道的情况结合起來。瓦岗军的变故在程名振的眼前逐渐明朗。在他看來。以李密的虎狼性情。得到裴仁基、秦叔宝等人的支持后。当然不会再甘心居于翟让之下。所以杀主自立。这种绿林常见的作为也就顺理成章地在瓦岗军内部发生了。只可惜了徐茂公、谢映登这一干豪杰。分明是磊落英雄。从此却陷于泥沼无法自拔。

  “元宝藏被咱们从武阳郡赶走了后。就去了汲郡。不知道他采用什么手段说服了汲郡太守张文琪。居然把整个汲郡连同黎阳仓一并献给了李密。”说完了瓦岗军的内讧情报。窦建德顺口又抛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该死。”程名振气得捶案。破口大骂元宝藏的无耻。“他吃的可是大隋的俸禄。怎么毁起大隋來比谁都下得去手。这可不成。咱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瓦岗军把手伸到咱们的家门口。王爷如果准备挥师南下。臣愿意再披铠甲。”

  “暂时咱们还沒实力跟瓦岗军死磕。”窦建德对程名振的表现非常满意。又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笑着安慰。“以咱们现在的兵力。不计代价硬攻的话。的确可以把黎阳仓拿下來。可那里边的粮食咱们吃不完。也运不走。下狠心烧了它。更是要被天下人唾骂。万一李密带着秦叔宝、程知节等人來夺。咱们就得跟他硬碰硬……”

  “主公所言甚是。”程名振顺势坐稳。轻轻点头。“但瓦岗军已经攻下了上洛仓。此刻又把黎阳仓掌握在手。不是如虎添翼么。”

  “所以。我才想通过你联系徐茂公啊。眼下奉命出镇黎阳的。可正是这位瓦岗三当家。”窦建德笑着点头。露出一幅高深莫测模样。

  “李密派徐茂公出镇黎阳。”程名振这回真的有些惊讶了。先前无论瓦岗军内讧也好。元宝藏献汲郡于贼也好。他都已经有所耳闻。并且能分析出事情的起因。但徐茂公拖着半死之躯出镇黎阳的安排。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换了他处于李密的位置。此刻即便不杀徐茂公。也要将其软禁起來。避免有朝一日此人打着给翟让报仇的旗号來夺权。又怎会把此人放到距离自己那么远的地方。任其慢慢舔干伤口。

  “献羊于虎之计。你沒听说过么。”窦建德话又从头上传來。如同迷雾背后的一丝阳光。

  “李密想借咱们的手杀徐茂公。”程名振的身体颤了颤。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想必他跟瓦岗内营有过不计较旧怨的约定。所以无法对徐茂公下手。因而干脆将徐茂公派到黎阳來。等着主公带兵去替他除去此人。”

  “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么。黎阳仓存粮甚巨。咱们运不完。吃不净。也不能烧掉。损失几千石粮食。除去一个心腹大患。这买卖如何不划算。”窦建德笑了笑。把手从程名振肩膀上挪开。慢慢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品梅。

  “主公之慧眼。臣自愧不如。”程名振擦了把额头上的津津冷汗。**着说道。此言倒不是在刻意拍对方马屁。的确。自从双方接触以來。无论是故意装出來的也好。无意间流露也罢。窦建德的眼光、手段、谋略。处处都高出他不止一筹。

  “你也不必过谦了。孤在你这般年纪时。各方面水准均远不如你。”窦建德向嘴里丢了颗梅子。品着其中滋味回应。

  是人皆有虚荣之心。从帝王将相。到贩夫走卒莫不如此。窦建德不喜欢听毫无边际的阿谀奉承。但自己实实在在做出的成就。还是需要有人看得到。并且把羡慕和敬佩写在脸上。这也是他非常喜欢跟程名振探讨问題的原因。说实话。他非常喜欢跟程名振说话时的感觉。对方不像曹、王等人。需要反复提点才能明白其中关窍。对方足够聪明。几乎一点就透。同时。对方又非常谦和。也不像那些所谓的名士、大贤。明明眼光和谋略都不如自己远甚。却非要故作高深状。即便出乖露丑。也死撑着不认账。仿佛主动赞赏别人一句。第一时间更新就会贬低了自家身价般。

  “主公也不必过谦。”程名振笑着回应了。“臣若有主公一半的见识。当日也不至于被朝廷和瓦岗贼逼得几入绝境。”

  “哈哈。哈哈。你这小家伙。嘴巴就像抹了蜜一样。”窦建德笑着摇头。看向程名振的目光愈发亲切。“咱们就别互相吹捧了。自家人夸自家人。夸上天也沒啥用。说正经的。我想收服徐茂公。眼下你觉得有可能么。”

  “臣可以尽力一试。”程名振收起笑容。坐直身体。“但主公别报太大希望。”

  “为何。难道徐二不知好歹。非要死在李密手里才甘心么。”窦建德楞了一下。惊讶地问道。

  “据臣所知。徐茂公性子极为高傲。”程名振想了想。将自己的看法逐一介绍给窦建德。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他在李密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怎能轻易咽下气去。可一旦投了主公。便等于将二人私怨变成了两国之事。再想动手报复。可就有诸多不便了。”

  “也对啊。咱们的实力目前还是太弱了些。”被属下浇了一头冷水。窦建德非但不恼怒。反而愈发变得冷静。“徐茂公如果想借外人之手报仇的话。朝廷、李老妪、杜伏威三人的实力都不比咱们差。他既然沒有投靠李老妪和朝廷。想必也不会投靠咱们。这厮。唉。”

  “主公也不必懊恼。试试总比不试要好。”见窦建德脸上的表情很是遗憾。程名振低声安慰。

  “既然沒可能。又何必徒留笑柄。”窦建德摇了摇头。脸上遗憾的表情又被傲然取代。只是稍稍一瞬。他的眼神又迅速明亮起來。笑了笑。低声询问:“如果我不试图收降他。而是暗中与他勾结呢。徐茂公总不会拒绝有人帮他恢复实力吧。”

  “主公是说……”程名振的思路有些跟不上窦建德的变化。迟疑着问。很快。他就转过了这个弯來。笑着抚掌:“此计甚妙。甚妙。臣愿意为主公写这封信。即便不能驱虎吞狼。至少也能让徐茂公安心养病。”

  “不光要套交情。还得來点儿实际的。”窦建德一边吃着青梅。一边指点程名振。“你想办法告诉徐茂公。说我老窦这里急需粮食种子。愿意拿生铁。木材。胶漆和鹅羽跟他换。不对。是跟瓦岗军交易。彼此都是绿林同道么。哈哈。同气连枝。守望互助总是应该的。哈哈。哈哈…..”

  “主公高明。”程名振又是佩服。又是恐慌。好歹他现在投靠了窦建德。否则。真的遇到这么一个对手。还不知道要被对方如何算计。

  “去写。去写。现在就去写。赶着大伙入城前写好了。咱们也能早些安下心來喝酒。”窦建德不理睬程名振的马屁。笑着催促。

  “臣。领命。”程名振笑着站起身。吩咐亲兵去拿笔墨。转过头。他又像刚刚想起來一般。顺口说道:“前些日子幽州罗公子來过。但臣不明白主公的心思。所以沒能及时出手挽留他……”

  “我留下他做什么。绑票索赎么。”窦建德的笑容突然转冷。盯着程名振的眼睛问道。

  “主公。主公不是。”在窦建德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程名振被瞪得心里接连打了几个突。先前准备了半天的谎言。此刻一句也说不出口了。“红线郡主说。红线……”

  “红线是不是说。我这当哥哥的。想擒罗公子为人质。”窦建德咧嘴而笑。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还拦着。不准你强留罗成。想必她还主动为罗成准备了马匹细软。催着姓罗的跑路吧。。”

  “主公所料丝毫不差。”程名振额头上慢慢又渗出了汗珠。低着头回答。知道玩花样玩不过窦建德。他干脆主动认输。“臣无能。请主公责罚。”

  虽然料定窦建德不会为此事跟自己翻脸。他心中却依旧非常紧张。对方实在太高明了。相比之下。自己就像被放在水晶瓶中的活鱼。无论怎么跳动挣扎。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该走的走了。该留下的留下來了。这样。不是很好么。”窦建德捏着半颗梅子凝望。仿佛上面写满了世间风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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