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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黄雀 (七 下)


  第二章黄雀(七下)

  清河郡失守。杨善会以身殉国。消息很快沿运河向南北两个方向扩散。整个河北为之震动不止。特别是巨鹿泽以南各郡。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很多人头顶上都塌了半边天。

  长时间以來。由于杨善会这个执拗的武夫存在。河北绿林豪杰的目光总是被吸引在清河郡附近。无论是惧怕于此人狠辣。还是不屑于此人狂妄。绿林豪杰进攻或者防御的对象总是以清河郡为主要目标。其他各郡。如武阳。魏郡。甚至往北一些的信都。河间。皆因为杨善会而减轻了很多压力。如今。杨善会也死了。大隋在河北南部最后一个支撑点也跨了。谁将成为绿林豪杰的下一个重点攻击目标。

  愁。无法纾解的愁。大隋官员们长吁短叹。却不敢再寄希望于朝廷。自打李仲坚兵败身死后。瓦岗军已经势力膨胀到了东都洛阳的近郊。留守洛阳的朝中大佬们连自身安危都顾不过來。哪里还有功夫再理会远在数百里外的匪患。至于扬州那位陛下。就更甭指望了。据说他老人家已经连续四个月沒露过面儿。整天躲在后宫中与妃嫔们昏头胡地。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朕之大好头颅。将斩于谁手。。”

  绝望。彻头彻尾的绝望。而人在绝望之时做出的选择往往都不可理喻。明知道漂浮在眼前的仅仅是一根稻草。也要像救命的绳子一样牢牢地拽住。唯恐稍有松懈。便失去这最后的救赎。

  武阳郡光初主簿储万旭就是这样一种人。自打听说窦建德与程名振两人联手攻破清河郡后。他就立刻停止了武阳郡兵的粮草供应。魏德深几次找上门。他都以秋粮尚未入库。官仓存贮已尽为借口搪塞。眼看着秋粮入了库。他又直接躲到了乡下去。赖着官府的调粮批文不肯用印。

  郡丞魏德掘地三尺。终于将储万钧堵在了一个乡绅的家宴上。谁料当着阖郡士绅的面儿。储万钧先是振振有词大倒苦水儿。说自己这个管家难做。然后语风一转。长声哀叹道:“不瞒诸位。今年的秋粮的确已经入库。并且数量比起去年來还增加了不少。可咱们武阳郡。今年要赔给程名振的粮草辎重可是去年的四倍之数啊。我这几天反复核算。发现把几个官仓的存储全算上。都无法满足程名振的要求。正准备跟郡守大人提议。向阖县父老募捐呢。哪里还敢再拿出许多來。干些毫无用处的勾当。”

  “你……,姓储的。你欺人太甚。”魏德深被挤兑得无地自容。抽出腰间横刀來就准备跟储万钧火并。众士绅见状。赶紧七手八脚的将其扯住。好言劝慰。但从始至终。却再沒人接魏德深重整郡兵这个茬儿。

  也不怪大伙冷漠。实在是郡兵的表现太令人寒心。储万钧说得很有道理。如果魏德深不三番五次主动去撩拨程名振那头老虎。武阳郡的日子根本不会过得如此艰难。根据前年双方达成的协议。只要武阳郡每年把“保安费”按期送过漳水河。洺州军就绝不主动犯境。结果呢。魏德深一年之内两次主动挑起事端。两次战败。他可真轻松。战败之后上下嘴唇一碰。就要就调拨物资重整旗鼓。可郡上呢。本來还堪承受的一笔钱粮支出。转眼变成了原來的四倍。官库支付不起。就得从士绅们口袋里往外掏。一次不行还得來第二次。谁有那么大的家业。经得起魏得深如此折腾。

  如果能折腾出个结果來。第一时间更新也算魏德深有本事。可他跟程名振交手就从來沒赢过。如今程名振身背后又多了个窦建德撑腰。即便让魏德深重新将郡兵补充完整又能怎样。他还能比杨善会还有本事。能挡住窦建德和程名振两人的联手一击。

  明眼人都知道。指望着魏德深打败程名振和窦建德。无异于痴人说梦。既然明知道沒有这种可能。大伙干脆不做那个梦了。听天由命算球。况且人家窦建德不像张金称和高士达。人家对士绅百姓秋毫无犯。窦家军在清河郡的作为早就传过來了。虽然这伙人身为土匪。一言一行却绝对堪称王者之师。反正大隋朝已经沒指望了。窦家军打过來。刚好省了大伙再找新的靠山。只要他肯讲道理。给谁缴纳赋税不是缴呢。

  即便程名振对武阳郡仍然心存芥蒂。士绅们也沒必要紧张。参照窦家军在清河的旧例。只诛首恶。胁从不问。以前三番五次带兵马找洺州军麻烦的是魏德深。如今冤有头。债有主。程名振想报仇。尽管找魏德深报去。与阖郡父老有什么关系。

  鉴于以上种种心态。魏德深最终也沒能从储万钧手里讨到一粒粮草。二人为此闹得不可开交。几乎刀剑相对。最后。郡守元宝藏不得不出面调停。在老郡守的直接干预下。储万钧勉为其难地打开官仓。根据目前武阳郡兵的实际残存规模。支付给了魏德深可以供一千五百人消耗两个月的米粮。至于重整旗鼓的打算。魏德深连想都甭想了。有那功夫。元宝藏还不如去求求程名振。让他看在过去武阳郡上下一向恭谨的情分上。减免部分保安费呢。看看元宝藏再度把洺州贼黄牙鲍从监狱里请出來待为座上宾的现实。魏德深就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被武阳郡上下抛弃。第一时间更新

  在武阳郡死牢里几进几出。黄牙鲍的胆子也彻底炼了出來。不顾自己小命儿还攥在人家手里。吃饱喝足。一抹嘴巴。立刻向元宝藏回应道。想花钱免灾。这回根本沒戏。

  “不是草民我不帮忙。郡守大人。您应该也知道。所谓冲突一次。保安钱粮便翻一番的言语。根本就是程将军的一时气话。他这个人生來心慈手软。见不得别人受苦。当然更不会把诸位逼得沒有退路。可您这边做事也忒莽撞了些。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动打上门去。如果我家将军不做任何反应。不是让周边各郡县纷纷效仿么。”摊开双手。黄牙鲍的脸上写满了爱莫能助。

  “鲍壮士。鲍壮士。您先别急。耐下心來听老夫说几句话。”元宝藏恨不得将黄牙鲍的两颗大牙给敲下來泄愤。脸上却不得不堆满了笑。“老夫早就知道。程将军是个仁义之人。但很多事情老夫也往往身不由己。所以才导致双方的误会一再加深。如今。武阳郡如同待宰羔羊。若是鲍壮士肯帮武阳郡过了眼前这关。阖郡上下。将永远铭记壮士的大恩大德。”

  “你这人怎么听不明白呢。不是我不帮忙。也不是程教头不肯手下留情。是窦建德。关键是窦建德那边。他不点头。我家教头也沒办法。我这么说。您清楚了吧。”黄牙鲍撇着大嘴。牛气冲天。

  程名振已经依附于窦建德旗下。根本不可能单独再做出任何承诺。眨巴着眼睛想了好半天。元宝藏仿佛终于明白了这个事实。叹了口气。低声道:“程将军是勇于担当之人。武阳郡离洺州军的驻地又近。他至少能做得了一半儿的主吧。您只管把话帮忙带到。剩下的事情。元某会慢慢再想办法。”

  “也中。带个话儿又不费什么力气。但我劝您还是别指望了。窦建德不是我家教头。沒那么容易好打发。”黄牙鲍推脱不下。只好点点头。忧心忡忡地答应。言语之间。他对窦建德很不尊敬。同时对于程名振依附于窦家军的结局。非常地愤愤不平。

  只要对方帮忙传话。元宝藏好像就已经满足。陪着黄牙鲍吃饱喝足。千恩万谢地将对方礼送出境。待转头回到郡守衙门。他便一头扎进了书房。把自己关在里面。久久不肯出來。

  亲信们怕老太守急出病來。赶紧请长史魏征前去开解。待魏征风风火火走入书房。却发现元宝藏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淡定。端着盏浓茶。坐于窗前细细品味。

  “东翁……”魏征很担心地呼喊了一声。唯恐元宝藏是在强装镇定。心中有郁结。发泄出來最好。总是憋着。早晚会憋出病來。

  听出魏征在呼喊中所包含的关心。元宝藏转过脸。轻轻颔首。“玄成。坐吧。喝茶。自己给自己倒上。我正准备派人你请你呢。你來得正好。”

  “东翁。水穷处必有云起。自古天无绝人之路。东翁。凡事看开一些。沒必要过于焦虑。”魏征依言落座。非常担心地开解。

  武阳郡危如累卵。元宝藏这个时候表现得满脸轻松。绝不是什么正常表现。如果换了魏征自己。恐怕早就记得火烧火燎。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品茗为乐。

  “玄成多虑了。事到如今。老夫还有什么好急的。第一时间更新喝茶。难得清闲。咱们宾主好好聊聊。”元宝藏扫了魏征一眼。非常镇定地劝告。

  “东翁……”魏征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大厦已倾。无木可知。也许像元宝藏这般坐以待毙是最好的选择。可全郡上下几十万人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郡守大人的身上。他这般逃避。也忒不负责任了些。

  “玄成是不是觉得老夫已经放弃了。”仿佛猜到了魏征的想法。元宝藏笑着追问。

  “东翁素有惊人之举。属下很难预测。”魏征摇了摇头。低声回应。他不想把元宝藏说得太不堪。对方现在最需要的是鼓励。而不是实话实说。

  “呵呵。还是玄成知我。”元宝藏得意地笑了笑。仿佛自己真的胸有成竹般。“外边的那些人啊。根本不知道老夫的深浅。你坐吧。有些话我先跟你透个底儿。”

  “东翁请讲。”魏征彻底被弄晕了。拱了拱手。郑重说道。

  “记得我当年花钱替你们几个摆平官司的事儿么。记得我跟你说过。你不应在老夫麾下虚耗岁月的话么。”元宝藏故作神秘的笑了笑。把话題引向陈年旧事。

  “东翁相待之德。魏某永不敢忘。”魏征眼里陡然涌起一股水雾。咬咬牙。沉声回应。如果元宝藏真的要等死的话。自己就陪着他死吧。毕竟双方宾主一场。相待甚厚。

  “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要你感激。”元宝藏轻轻摇头。对魏征的反应迟钝甚为不满。“你当初沒问我上下打点的钱是哪里來的。我也沒主动告诉过你。上次我说如果换了明君在位。你当立于朝堂。指点江山。但我也沒告诉你过明君何在。你我的出路在哪。如今。是时候了。老夫当跟你交代几句实底儿。”

  “东翁。”魏征轻轻发出一声惊呼。猛然间。发生过的几件事在心头逐一联系起來。所有的事情都预示着一个答案。他不敢想。却隐隐猜到。那可能是事实。

  “老夫当年。曾是是楚公的心腹。深受其厚待。”不待魏征继续追问。元宝藏缓缓介绍。“所以少主将东征大军的粮草散入民间时。你來提醒老夫。老夫却无所作为。后來少主兵败身死。馆陶县令林德恩欲杀程名振灭口。老夫也听之由之。”

  这是更久远的事情了。久远得在记忆中都已经发黄。如果当初元宝藏以郡守的身份干预馆陶县众人对程名振的陷害。也许不会把程名振逼入巨鹿泽。也许河北大地今天的情况会是完全不同的模样。但是。那都是魏征一厢情愿的想法。如果林德恩勾结杨玄感的罪行被揭发出來的话。非但其本人要被挫骨扬灰。连同元宝藏和魏征自己。可能都会性命难保。

  所以。程名振当年必须被牺牲掉。只有牺牲掉他。才能保住大伙的秘密。所以。武阳郡今天的结局无可逃避。就像是早已写好的命运。只待时机一到便显出答案。

  “少主死后。密公流落江湖。四处飘荡。”不管魏征对此事怎么看。元宝藏自顾说道。“但密公到底是个有福之人。朝廷布下天罗地网。却最终被他逃脱。那时候。便有了“桃李子。皇后绕扬州”之谣。老夫推测。其中李。指的正是密公。之后种种。越來越验证了老夫的推断。“

  关于桃李子的童谣。元宝藏也曾经旁敲侧击地跟魏征提起过。但在当时。李密正被李仲坚大将军打得屁滚尿流。魏征实在无法将其狼狈的模样跟天命之子联系起來。谁料转眼之间。李仲坚便被朝廷自己给收拾掉了。而李密经历了一场磨难后。反而轻易地从裴仁基手中获得了虎牢关。并且得到张须陀旧部。悍将秦叔宝、罗士信等人的鼎力支持。

  综合前后。魏征不得不承认。冥冥中的确有命运的存在。将李密从绝境中一次次拉回來。转而推向更高的巅峰。如今。李密已经被河南各地的土匪流寇们公推为共主。带着蒲山公营在黄河以南催枯拉朽。而曾经收留李密的瓦岗寨大当家翟让迫于形势。却不得不转头仰李密的鼻息。可以说。如今李密已经成了大隋最强的一支绿林武装。瓦岗寨的真正掌控者。距离民谣中的真命天子。几乎近在咫尺。

  元宝藏一直跟李密有联络。元宝藏为官不算贪婪。手中却总有花不完的钱。來源自然是李密。包括上次魏征等人战败。用了打点朝廷的钱。恐怕也是从李密处所得。算起來。从那时起。魏征的命运已经跟李密产生的关联。

  接下來。其他种种看似混乱如麻的谜团便一捋即顺了。桑显和背后偷袭程名振。瓦岗军王德仁部非但不仗义援手。反而让开道路。为官军创造有利条件。想必是得到了李密的指使。而在当时。元宝藏突然改变了对魏德深毫不信任的态度。支持他放手去跟程名振周旋。恐怕也是在努力给王德仁创造吞并洺州军的机会。只可惜王德仁功亏一篑。关键时刻被窦建德捡了个大便宜。导致洺州军投向豆子岗。瓦岗寨偷鸡不成。白白蚀掉了一把细米。

  捋顺了所有谜团的魏征不寒而栗。他已经隐约察觉到。元宝藏可能跟瓦岗寨有所牵连。却沒想到。双方之间已经勾结了这么久。这么深。而他自己。多年來戮力剿匪。到最后却万万沒料到。自己每天为其出谋划策的东主。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匪类。

  “玄成明白了。”元宝藏的声音阴阴地传來。如同一把刺入心脏的利刃。

  魏征的瞳孔猛然一缩。身体瞬间僵直。“明白了!”简简单单三个字。从此刻的他嘴里说出來。仿佛字字重逾万钧。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元宝藏亲切地笑着。面目慈祥如嫡亲长辈。“玄成可愿跟我共商大事。。”

  “属下……”魏征不敢看元宝藏的眼睛。喘息着回应。“属下受东翁大恩。一直无以为报……”他知道自己无力抗拒已经降临的命运。身为元宝藏的私辟从属。他的身家性命早已跟元宝藏紧密相连。倘若元宝藏被朝廷捉拿归案。他一样得身败名裂。况且元宝藏既然能利用装病的办法将他骗到书房中“交底”。自然会有所准备。如果此刻他胆敢说一个不字。魏征知道。隐藏在附近的武士取自己的人头易如反掌。

  “老夫一直看好你。觉得你是个人才。”看魏征果然被自己压制住。元宝藏也悄悄松了口气。如果有可能。他当然不希望跟自己的心腹刀剑相向。毕竟魏征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多年來。鞍前马后。忠心耿耿。

  “东翁过奖。一切均赖东翁栽培。”魏征的脸色苍白如灰。惨笑着回应。从这一刻起。他明白自己不再是大隋武阳郡长史魏征。第一时间更新而是地地道道的流寇。并且还属于流寇中的狗头军师那类。人人望而生厌。

  “玄成的才华胜过老夫十倍。老夫已经向密公推荐过你。日后他必将对玄成有所倚重。”为了安抚魏征的心。元宝藏笑着许诺。“密公上应天命。下得人心。代隋而立当时早晚的事情。届时。玄成可是开国元勋。比萧、王诸贤。亦不逊多让啊。哈哈。哈哈…..”

  成为萧何、王猛那样的帝王臂膀。几乎是每个读书人的志愿。可今天。这番鼓励却丝毫激不起魏征的豪气。苦笑了一下。他幽然道:“属下不才。做个寻常小吏已经焦头烂额了。哪有为帝王谋的本事。东翁真的是过奖了。他日若修成正果。重建太平。属下情愿退居林下。颐养天年。”

  “年青人何必如此颓废。”元宝藏轻轻摇头。壮志满怀。“老夫还指望因你而留名史册呢。算了。算了。那都是久远的事情。咱们先说眼前。关于窦家军南下的事情。玄成大可放心。老夫在给程名振的信中。偷偷夹了一封给窦建德的信。向他表明了老夫乃密公从属的身份。谅你窦建德现在的实力。也不敢与瓦岗军起冲突。”

  “东翁好谋划。”魏征的思路有点跟不上趟。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元宝藏的安排。拜托黄牙鲍给程名振送信。实际上确是借机通知窦建德。武阳郡已经属于瓦岗寨的势力范围。以程名振现在的身份。想必不敢把给窦建德信私自扣留。如此。提出天下绿林携手推翻暴隋的窦建德。便沒有理由跟江湖同道开战。更沒有必要去招惹如日中天的瓦岗寨。武阳阖郡上下得安。

  “老夫还写了一封信。第一时间更新已经派人送给了博望山中的王德仁。请他带领麾下弟兄进入武阳。协防此城。”唯恐魏征不安心。元宝藏继续交底。“此外。瓦岗寨三当家徐茂功。日前也率领数万大军杀过了黄河。兵锋直指汲郡。汲郡太守张文琪肯定挡不住他。如果窦建德执意南犯的话。徐茂公便可放弃攻打黎阳仓。迅速北上与王德仁汇合。”

  此番安排可谓天衣无缝。怪不得元宝藏有心情品茶自娱了。魏征咧了咧嘴。由衷地为元宝藏的老谋深算而感到钦佩。元宝藏笑了笑。继续道:“但有一个麻烦。需要玄成帮老夫解决掉。”

  “东翁请讲。”从震惊和沮丧中稍稍恢复过些许的魏征站起身。肃然拱手。

  “坐。坐。对玄成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元宝藏放下茶盏。笑着示意魏征放松心情。“储主簿一直跟老夫同气连枝。不会擎肘。但德深那边。恐怕有些麻烦。他素來执拗。万一王德仁入城时。他突然起兵捣乱。届时恐怕…….”

  “魏郡丞不是食古不化之人。我可以去劝劝他。东翁。请给属下一个机会。”魏征大急。红着眼睛祈求。武阳郡丞魏德深能力有限。为人却非常忠厚。魏征一直拿他当做自己的好朋友。无论如何都不希望看到他身首异处。

  “玄成莫急。”元宝藏还是那幅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早就预料到魏征会替魏德深求情。“你劝他。肯定沒任何效果。他那个人素來是一条道走到黑。谁也拉不回來。但老夫跟他交往多年。也不想刀剑相向。所以想请玄成寻一个办法。将他远远地支走。”

  “这是个两全之策。大人希望我将他支到哪去。”魏征毫不犹豫地答应。唯恐元宝藏事后反悔。

  “越远越好。最好这辈子咱们跟他永不相见。”元宝藏想了想。沉声叮嘱。

  魏征躬身领命。转身出门。沒等走远。元宝藏又笑着叫住他。低声提醒。“德深乃忠义之士。玄成不妨在这“忠”字上做一做文章。”

  “属下明白。”魏征快速点头。逃命般离开元宝藏的书房。回到属于自己处理公务的场所。他翻出朝廷过去下达的公文。慢慢开始临摹。

  作为对书法和金石均有心得的名家。模仿东都几个大佬的笔迹。并用滑石伪造印章的勾当。对魏征而言绝对沒什么难度。但如何让魏德深放心地离开。却着实令人头疼。洛阳的危机远在黄河以南。窦家军的兵锋却尽在咫尺。

  思前想后斟酌了许久。魏征最终还是决定自己亲自跑一趟。将伪造的命令小心翼翼地吹干。收好。他不带随从。只身前往魏德深练兵的校场。

  校场上只有稀稀落落几百残卒。正有气无力地坚持操练。指望他们來抵挡窦家军。显然毫无可能。魏征叹了口气。走近在校场旁边的营房。径自來到魏德深的中军所在。

  门虚掩着。沒有卫士站岗。魏征上前敲了敲。里边沒人回应。等了片刻。他顺着门缝往里扫了一眼。看见魏德深趴在桌案上。正在无聊地玩弄一支毛笔。

  “德深好雅兴。”魏征推开门。直接闯了进去。

  “玄成。你居然会來我这。什么风把你给吹來了。”魏德深一愣。随即站起來。哈哈大笑。“我这儿可是好些日子沒人登门喽。唯恐给他们带來晦气。也就是你魏玄成。胆子大。心也大。”

  “我本來就是晦气之人。还怕什么晦气。”魏征苦笑。仔细打量好友。发现几日不见。对方头发已经全白。干皱的脸上写满了沧桑。

  只有心死的人才会如此憔悴。魏征心里发苦。脸上却不得不挂上虚伪的笑容。“有紧急公文从东都來。我怕迟了误事。便亲自给你送了过來。”

  “什么。”听到“东都”两个字。魏德深的精神立刻一振。从魏征手里抢过公文。迫不及待地展开。里边的内容很清楚。瓦岗军威逼洛阳。朝廷命令他见到公文后。立刻带兵南下勤王。但带多少人。走哪条路线。沿途如何补给等问題却写得含糊不清。只是催促他尽早上路。免得耽搁大事。

  朝廷做事一向糊涂。却未必糊涂到如此地步。抬眼看了看好朋友。魏德深惨笑着问道:“玄成。你看我带多少弟兄走合适。”

  “德深兄随意。”魏征心里一凛。苦笑着回应。“反正留下多少。都已经于事无补。”

  魏德深盯着魏征的眼睛。瞬间从里边读懂了全部暗示。“于事无补。是啊。于事无补”放下公文。他幽然长叹。“留在这里。只能为大伙招來祸患。与其像杨善会那样被人所卖。还不如我自己离开。只是不知道我走之后。武阳郡能得平安么。”

  “应该……”魏征心里凄凉。一边说话一边咬牙。“应该有八成希望吧。郡守大人早有安排。”

  “好。好。我明白了。多谢玄成苦心。”魏德深喟然长叹。仿佛要把满腔的愤恨全部从喉咙里喷出來。他是最后一个障碍。他走了。留下的人就好办事了。至于东都來的公文是不是伪造。又何必过于较真儿。

  “多谢德深兄成全。”魏征面红过耳。长揖及地。

  “其实。应该我多谢玄成。”魏德深苦笑。后退几步。长揖相还。二人互相看了看。又对着做了两个揖。谁也不再啰嗦。就此告别。

  当夜。武阳郡丞魏德深带领六百残兵离开校场。赶赴洛阳。

  第二天早晨。武阳郡城头飘起了瓦岗军的大纛。

  早起谋生的百姓们抬头看了看。有些发傻。很快又低下头去。匆匆前行。这年头。添饱肚子已经很困难了。谁还管城头上的旗帜怎么变幻。那都是英雄豪杰们才需要关注的事情。与大伙儿着实一点儿关系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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