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以金钱和暴力构建起的机器，运转起来总是很快的。
这也很容易理解，黑手党可不是什么和善的用工单位。如果说在一般的单位老板要求你违背劳动法和现实情况加班，除了请求法律援助之外，立刻跑路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但是如果你是为黑手党工作的话，以上的办法就都不适用了——首先，做的既然是法律不保证的工作，自然也就没有法律的保护，除非你愿意直接快进到蹲大牢。其次，黑手党的退出途径本来就只有死亡一途，要么在岗位上为组织停止呼吸，要么作为叛徒被组织停止呼吸。
再加上横滨混乱的局势，和最近境外势力入侵的情况。直接或间接的导致了港口黑手党在遇到满城大雾的时候，还有相当多的一部分人留在大厦内待命。
所以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二人找到森欧外之后，横滨最大的武装势力就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启动了。
不过在这之前，森欧外坐在已经白雾渐消的办公桌背后。因为这雾气只会在接触到太宰治的时候消散，他们不得不靠的很近，远超过两个人的接受距离。
在目送两位下属前往属于他们的战场之前，之前也切实的了解过了港/黑大楼里发生了些什么、甚至自己也亲身经历了幻觉的威力的森欧外十指交扣，撑在桌面上。西装的袖口下、手套的遮蔽间，是他手腕处新鲜的伤痕。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可以把我们的客人请回来。”
他这么说道，就仿佛真的是要宴请而非直接付诸港/黑最强的武力和势力一样。跟着，他顿了顿，又问了一句话。
“太宰君，我还有一个问题。”
太宰治恹恹的抬了抬眼，一副好似很不高兴加班的样子。他连话都懒得说，甚至根本就没有留下来等首领说完话的意思。他径自加快了脚步，迈出首领办公室的大门，然后反手一甩。
厚重的木门连带着门框整个一震。把森欧外那张讨人厌的脸连带着本该跟他同进退、共死生的搭档一起拦在了门后面。
“他这是什么态度！——”
中原中也的表情立马臭了起来。森欧外安抚性的下压手掌，于是最好的下属也不得不先闭上嘴巴，森欧外转而看向中原中也，表情依然还是那种好好先生似的温和与关怀，眼睛里却闪动着莫名的情绪。
“没关系，看到那样的幻觉——还是关于自己的幻觉——没有人能保持纯粹的冷静吧。”
他这么说道，跟着，好像真的问谁都一样似的，他对中原中也问出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认知的问题。
“既然太宰君已经出发了，我也不再耽误你的时间了，中也君，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是。”
中原中也视线下移，他轻轻俯身，看起来就是任凭吩咐的模样。森欧外看着这样的中原中也，他的喉头轻滚，最后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中也君，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先知’吗？”
中原中也闻言一愣，他的茫然是写在脸上的，完全不加掩饰，简单到森欧外这种人中老精一眼就能看穿。
“您指的是异能，还是传说？再或者是那一边的东西？”中原中也问道，跟着，联系到自己之前出国公干的经历，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听说过意大利那边的黑手党家族之间有着类似的传说，但是并未进行过调查。”
说到这里，不知道这位忠心耿耿的港/黑中流砥柱又想到了什么东西，他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您的意思是，横滨这次遭逢大雾和异象，跟意大利那边的黑手党也有关系吗！”
“不，不，中也君你误会了。”
森欧外连忙解释清楚——不解释清楚也不行，横滨本来就是各国眼皮底下的‘异能自治市’，不然也不会鱼龙混杂到满大街都是黑手党和异能暴徒。哪怕港口黑手党在横滨是庞然大物，在这个世界的黑色势力眼里却也只是个新生的、小地方的势力罢了。
别说这次横滨大雾的成因还尚未明晰，现在瞎说很有可能被认为是在教父头上扣黑锅，对教父心怀不敬。就算是真的查明白是彭格列做的，港口黑手党还能怎么样呢？指望日本军方和zf维护本土黑手党权益吗？别开玩笑了。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之前看到过的东西罢了。”
森欧外这么说道，轻描淡写，就好似他只是个把自己的异能体当做真的萝莉宠爱，给她讲故事扮家家酒的变态大叔。但是，出乎他意料的，以往一直对自己的首领报以全然的信任与忠诚的中原中也这次，却没有被轻易的应付过去。
中原中也犹豫了一下，然后发问。
“您也看到……”他稍微停了一下，“首领您也听到了他们说的那些话了吗？”
他似乎是斟酌了很久的用词，也像是被人提起心中困惑时候迫不及待要倾诉的囚徒。然而，就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森欧外知道他在困惑什么，在等待什么，在想求得什么的解答。
但是，他不会回答他。
名为森欧外的男人能够从先代的手中接过港口黑手党，并且以一个没有根基的医生身份走到现在，靠的可不是表里如一的温和有礼、善解人意。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看着他目前最好用，也是最锋利的刀，他的面上还是带着笑，好像完全听不懂中原中也在说什么。
“中也君是听到幻觉说了什么吗？”
他的口吻跟姿态都是洗耳恭听，乐意效劳的模样，但是用词却完全不是的。想到之前遇到的‘幻觉’，中原中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于是森欧外就适时的递上梯子。
“关于太宰君要求的增援，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中也君还有什么想要补充的吗？”
“……不，没有了。”中原中也轻轻俯身行礼，他这么说道：“那么，首领，我就先行告退了。”
“一路辛苦。”森欧外微笑回道：“武运昌隆。”
首领办公室的大门再一次被关闭，这一次，室内罕见的，陷入了全然的宁静。
那是让人不安的宁静。森欧外想。自从他觉醒了异能之后，已经有很多年不曾这么安静过了。
——而这一切，都是拜另外一个世界的、穿着花嫁的女性太宰治所赐。这位无论是打扮还是性别都远超森欧外意料的‘太宰治’于白雾之中凭空迈出，在看到森欧外之后，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又重置了吗？这次是哪个时间点……算了，还是直接点吧。”她这么说道，表情里带着森欧外熟悉的，太宰治总是挂在脸上的厌倦，却也带着太宰治这个个体很少真实展露的憎恶。“织田作还在吗？”
被这样质问，森欧外当然不会回答。从大雾起就一直紧紧依偎在他身边，抱着他的手臂的爱丽丝一副很不满的样子，她咋咋呼呼的向着花嫁太宰跑去，作势要拦在太宰治和森欧外之间的样子。
“不许你这么跟林太郎说——”
剩下那个词还在口中，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她面前的太宰治已经像是预料到了她的选择一样的不退反进，她向前一步，繁复沉重的花嫁白裙轻轻一摇，下一秒，爱丽丝的脖颈就被她握在了手里。
“——咔啪。”
森欧外不知道骨骼错位的脆响和异能的消散哪个更先一些，他只知道只是一个照面，这位穿着花嫁的太宰小姐就解决掉了爱丽丝——就好似从鱼缸里捞起金鱼一样的轻松写意。
而爱丽丝消失之后，这位小姐就把视线移向了森欧外，她轻轻笑。
“别动。”花嫁太宰说道：“我知道你的抽屉底下有暗格，也知道暗格里面有枪。”
“……”
“还是说，你需要我说出那把枪里有几枚子弹呢？”
面对这样的信息和笑容，森欧外只能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拼死一搏的意思。
“你想问什么？”森欧外说：“我很乐意为你解答。”
“织田作死了吗？”花嫁太宰问道，带着点讥讽的，她补充了一句：“在‘首领’的安排下？”
放在原来、或者是换个人如此质问，森欧外都肯定要小小的讲解一下他的不得已和港口黑手党的困难。但是站在他面前的是太宰治，一个早熟知他是什么货色，也被他所熟知的家伙。而另外一方面——虽然他确实安排了织田作之助的牺牲，但是织田作之助现下偏就没事。
“他很好。”
森欧外这么回答，太宰治轻轻颔首，一副不可置否的样子，她无声的示意他继续，于是森欧外只好斟酌的往外一点一点的抛信息。
“危机已经过去了——”
“嗯哼？”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在跟他收养的孩子团聚。”
“继续？”
这样的一连串问答之后，森欧外不得不抛出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需要我帮你引荐中华的异能者吗？”
他说，话音未落，有人加入了话题——或者说单方面的逼供中。
“哦？”第二个不速之客也从白雾中走出，同样是熟悉的脸和不熟悉的性别装束，穿着军装裙的中原中也双手抱胸。“是没听过的事件……真不容易啊，时间线终于被改变了吗？”
而在港口黑手党的大楼电梯里，仗着自己的重力异能，这种时候也能选择更省力的出行方式的中原中也独自一人站在狭小的空间里。
他凝视着电梯上方显示屏里飞快变化的数字，不经意间，他又想起了在跟那两位‘幻觉’分开之前，他们的对话。
“我以为，至少不会是太宰治。”
在跟白雾里走出的，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中也小姐分开的时候，中原中也如是说道。他的话说的没头没尾，但是只要是中原中也，就一定明白他在说什么。
中原中也没有反对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做出决定的意思，也没有质疑穿着军装裙的中也小姐选择的权利，他只是作为异世界的同位体，发出了疑问。
中原中也当然不是不可以结婚，也不是不可以接受联姻，他甚至在更早的时候就遇到过美色的诱惑——中原中也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是太宰治。
要知道，无论是男性的恶犬双黑，还是女性的港/黑双花，中原中也和太宰治表现出来的态度与相处方式，都绝非用相性不好能够形容的。那是一种从人最本质上产生的分歧与不合，在自身的成长与补完中愈演愈烈，不可遮掩。
中原中也这么说道，他虽然好奇，却也没有一定要求得答案的意思。比起询问，他更像是在感慨。而出乎他意料的，另一个世界的同位体只是轻轻扬了扬眉。
“这重要吗？”她问。
“这不重要吗？”他皱眉。
“总还会有更重要的事情的。”
军装裙中原小姐说道，中原中也的眉头更紧促了。
“比如陪太宰治胡闹？”
“为什么你会觉得这是跟青花鱼胡闹？”
军装裙中也这么说道，她看着另一个自己的表情，这才想起了什么旧事似的。
“啊，原来你们还在这个时候吗？也不奇怪。”
“你在说什么？”中原中也说：“我不是很能理解你的意思。”
军装裙中也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男性的自己，许久，轻轻的露出了一个跟太宰治如出一辙的笑容。那笑容带着浓浓的厌倦，也带着无奈的烦闷。
“你相信这个世界的一切皆有定数吗？”
穿着军装裙的，即将跟太宰治结婚的中原小姐这么询问这个世界的自己。
“——就像是被安排好了的故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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