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妨，是旧相识
“嘭”的一声，六水不知道第几次从台子上弹了下了。爬起来又冲上去。
不出一会儿，又被弹了下来。
“行了行了，不必拔了。”
玄慎不知何时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修长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玩弄着手中的白盏，青衣贴身，绿带绕腕，怀里美人横卧，铁链泠泠作响，笑盈盈的看着六水，怎么看怎么……变态。
“师傅，您老这是……？”
“哦，没事，就是拿你再试试，拿不起来也无妨。”玄慎放下茶盏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
六水：“……”
敢情整个钦天监的都拿他当试炼的了。
“别看我，我也拔不出来，不过你待会可要看仔细些。对了，你信神吗？”玄慎站了起来，横抱着小七就往轩辕剑那边儿走，有的没的地扯了一句闲话。
站定，掏出一把小刀轻轻在小七的手指上，划了一道口子，血滴在轩辕剑上。
复杂的花纹慢慢出现在剑身，一股劲风凭空出现，刮起尘灰。
六水以脚抵着地，双手交叉挡在身前，好不容易站住脚。
风渐渐的停了下来，灰尘落地，视野里多出了一个人。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一道魂魄。
六水戒备起来，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抽出刀来，准备伺机冲上去先擒下，于是蹲在一角细细地观察起来。
只见这魂魄身着青色布衣，身形有些瘦削，一张脸棱角分明，耐看的紧。剑眉蹙着，似是在忧虑人间苦楚。嘴角微微上扬，眼睛深邃，仿佛藏着满世界的黑夜星光，又觉饱含深情。一身的正气，不但不凛冽刚毅，反而亲近温和。手持佛珠，一举一动又添了几分与世无争的平和。好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白……和尚。
“作甚？”和尚显然也是个惜字如金的，说话能少则少。
“误会罢了，烦请昆仑神君见谅。”玄慎少见的用上了敬词。
六水似乎寻到了破绽，一下跳出来道：
“师傅怎么这般不干脆利落，不就是一道魂魄罢了，我还武当呢！管他昆仑不昆仑……”
持刀冲到一半，六水突然意识到什么。
“等等，你，你，你，你是昆仑，上古那个？”六水又不争气的结巴了。
六水运气究竟何时好到，诸神名剑竟成了烂大街的大白菜，他一天内就听了三个，活见鬼了两个。
若是真的，眼前的这位可是老祖宗。
六水伫在那儿，整个人都不好了悻悻地把刀插回去，低下头一边玩着手指头一边懊恼，果然最近出门还是得瞅两眼黄历。
玄慎看这架势，按了按额头跳动的青筋，一转头，表示和这心理素质过硬的傻小子并不是太熟。
“非也，暂且喊我作昆仑也无妨，我不过一缕残魂，当不上昆仑二字，倒是你，在人间欢脱了很多。”
六水受宠若惊的听昆仑为调侃自己说了那么长的一句话，膝盖下意识一软。
脑海里两个小人顿时蹦哒了出来掐架。
颜面重要还是命重要啊？
颜面啊，你一七尺男儿，顶天立地，就得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当然是命啊，颜面干什么的？炸的嘎嘣脆好吃吗？
六水转念一想，要不还是装死吧？想法一出来，把掐架掐的正厉害的俩小人惊的对望一眼，摇了摇头，纷纷打道回府。这怕不是个正常人。
“倘若无事，我便回去了。”
六水听闻这话，满心欢喜的抬起头，正对上昆仑上神那双颇有深意的眼睛，昆仑的嘴一张一合。最后勾唇微微一笑，如冰山初融，阳光洒落，一地春晖。身影逐渐消散。
对神明的敬畏之心似乎在此时把自己的存在感刷到了负值，六水想，这和尚多少有些骚包。
“呼～逃过一劫。还以为诸神都是些高傲到骨子里的，原来也有不同。”
后边抱着小七过来的玄慎悠悠的上来：
“小六子，我看你挺爱打架啊。”
“嗯，还行。”六水没反应过来随口说道。
玄慎一巴掌冲着后脑勺就去了。“我叫你还行，还行，越活越回去了。”
六水急忙举手讨饶。
“别，别，师傅，错了，顺嘴了，顺嘴而已。”
“抱着，等让小七回来带上轩辕，明天启程去江南。”六水接过小七一看，瞳孔一收缩，冷汗就下来了，神啊，这可是玄铁链，这都能跟豆腐似的给整断了，太暴力了。
六水顿时感到未来不会美好了。-_-||
“行了，快走吧，等我留你吃饭啊？”
六水抱着小七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笑容全部收敛了起来，回头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屏风，慢慢的走了。
昆仑的唇他读懂了，“好久不见。”
……
玄慎一个人一直在屋子里静静的坐着，桌子上放了一本破的不成样子古籍，打开的那一页写着：
“太阿诛神，轩辕匡正。秉轩辕，废万情。持太阿，负万罪。”
舞的动轩辕的，断绝了人间万般情。
挥得起太阿的，背上了世上无数罪。
玄慎拿手遮住了眼，仰头躺在了榻上，白发铺开，显的他有些苍老。
“都是命啊。”
…………………
傍晚的夜宴很简单，平常的家常小菜，斟了几杯酒，围在一桌闲聊，免不了一番打趣，除了连连被损一脸黑线的六水，倒也轻松愉快。
在钦天监的人都清楚，接下第一个任务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把命交易出去了。朝不保夕，谁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言笑晏晏的聊几句，还是一言不发的尸体。
道理大家都懂，到底都是自己选的，本来就是刀尖上舔血，又何必整日阴沉，不如在一日笑一日，一生也算快哉。
大殿的灯火熄了，离渊喝的醉醺醺的被离情扶了回去，那家伙酒品极不好，临走都在抱着离情撒酒疯。巫陵川身体素来孱弱，今日脸色又不太好，用完饭早早的就歇息了。温珩背着琴温声细语的央着慕容知非去取南国的天蚕丝给她作弦。小七拿出细娟一丝不苟的擦着剑。一脸严肃的六水正襟危坐的地坐在正殿正儿八经地看着小七，然后……干瞪眼。
“师兄。”
“啊？我在，怎么了？”六水十分高兴的应道。
“挡光。”
“……哦”
第二天天还没亮，霜雾很重，四辆马车从城门驶出，奔向不同的地方。
自昆仑诛妖邪至今已过数千年，昆仑以身祭剑，正道衰落，千年的海清河晏实属不易。这世界虽可以修道，但大多数的都是凡人，如今轩辕与太阿再现于世，南方教会异动，这盛世太平，似乎也快走到头了。
六水坐在马车里，看着轮廓慢慢淡化的城，想起一个师傅小时候时常给他们讲的一个故事：
在极北之地有一种鸟，凶猛无比，生而无足，它们为了活着，为了使命，一生都在飞翔，他们一生奔波，到死之前都不会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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