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变数
“哥哥，爹爹找你有什么事情吗？”
叶夕不知道从哪钻出来，提到叶侍郎，显而易见的，有些惧怕。外边的风有些凉了，叶夕不知道在这儿站了多久。
叶朝蹲了下来，抬着头仰视着叶夕。
“小夕，想不想回京城啊？”
叶朝朝身后的小厮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暂避一下。
“不想，哥哥在京城很不开心的样子。”叶夕立马晃了晃小脑袋，懂事乖巧，讨人喜欢。
“那不想娘亲吗？”
“想，但不想哥哥不开心。”
叶朝苍白的脸难得笑的灿烂。
“我还挺开心的，那还回不回去。就当陪我去，好不好？”
“那～好！”
“成，我们今日不上课了，去集市上玩怎么样？”
“那我回去拿东西，哥哥等等我。”
时间过得很快，趁这段时间六水又四处逛游了会儿，等女孩子出门需要有绝对的耐心。他可没这耐心，倒不如去查查这事。
又过了一会儿，叶夕才出现在视野里。换了一身简单利落的裙装，跟着叶朝欢欢喜喜的蹦出了门。
集市上人很多，熙熙攘攘，叶夕拉着叶朝四处转悠，像两条笨拙的游鱼，时不时被挤到。
“走路不长眼啊，怎么看孩子的。”前面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猛推了叶朝一下冲着他喊道。
叶朝将叶夕拉到了身后，赔着笑脸赶忙道歉，那大汉才肯作罢。
两个人转身又说说笑笑地逛着，到没有被影响心情。
江南是个富庶的地方，集市自然也是热热闹闹，巧笑嫣然的少女，肆意玩闹的小孩子，唠磕的买菜老妇，各种小玩意儿琳琅满目，人间烟火的气息与温度。
宅子外从来就是这般让叶朝羡慕。
叶夕手里紧紧攥着什么，走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在卖糖葫芦的摊子停住了脚，看着长得颇粗糙的黝黑大汉，伸出手露出手里的碎银子，跟大财主一样。
“大叔，能买两串糖葫芦吗？”
黝黑大汉显然没想到两串糖葫芦换来那么多的钱，一咧嘴露出雪白的大牙。
“成，不过太多了，俺把这些都给你吧。”
然后把插着糖葫芦的杆子往前一递，手一松。
刚拿住杆子的叶夕一个咧斜，被叶朝扶了一把才勉强站稳，还甜甜地回到，“谢谢大叔。”笑得跟个小太阳似的，显然十分的开心。
叶朝也不忍拂了叶夕的兴，自然而然的接过了杆，脸色一白，有点沉啊。
六水在旁边笑的欢，叶夕这是买了个禅杖吗？叶朝倒是挺像话本里那个叫唐僧的。
他回头看了看小七，一张冷脸地伫在那儿。
灵机一动，又开始不正经起来，背着刀把那腰一扭，抛了一个媚眼道：
“我说七儿啊，吃糖葫芦不，可甜可甜啦。”
“该回去了。”小七由冷脸变成了面无表情，转过身准备走。
六水一拂袖，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唉～小师妹长得那么好看，咋就不会笑呢。
时候渐渐晚了，叶朝难得陪叶夕出去一次，回到府里的时候叶夕还一直乐呵呵的。
叶朝目送着叶夕走远，一步一步的走回了自己的院子，身体很沉重，好像在地下生了根。
可能以后都见不到了～
天边的云压了过来，厚厚的一层，看起来要有一场大雨。刚才还是晴日。
风卷着云，雨夹着雷。
夜幕降临了。
叶朝带着单薄的行李去了书房，扣了扣门无人应声，便又等了一会儿，风吹开了门，叶朝见没有生息，小心翼翼的踏进去，生怕父亲怒了。
屋里的灯灭了几盏，屋里有些暗，叶朝拿着亮着的烛去点那灭了的几盏灯，刚点燃，噔噔噔的倒退了几步，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雷声轰隆隆的作响。
叶侍郎静静的躺在地上，七窍流血，没了气息。
叶朝拔足狂奔，跑向了叶夕的院子。他很害怕，明明就快要结束了，他不必拖累叶夕了，可天道弄人。他真的很害怕，恐惧漫天的压在了他身上。
手想推开，却抖着不敢，万一……
那他该怎么办。
门缓缓打开，已是夜深，人睡去了。
叶朝走到床边，颤巍巍地伸出手，水滴顺着滴下去。
“嘀嗒”的一声，听得清清楚楚。
一声滚雷炸响，叶夕吓得一缩，揉了揉眼，翻了个身，正看见满身湿透的叶朝，看着叶朝的眼神，那眼神不像是小孩子该有的样子。
门外传来了隐隐绰绰的脚步声，时有时无。
叶夕想到了什么，赶忙爬起来打开壁橱的门。
一声轻响，有暗格打开，叶夕把四肢僵硬的叶朝塞进去，什么都没解释。
“哥哥，不怕，打雷而已。”叶夕在叶朝怀里塞了什么东西，脸都白了却一点害怕的样子也没有。
“哥哥，进去一定不要出来，乖。”
她摸了摸叶朝的头，想了想还是露出一个暖人的笑，十分乖巧，就像平日的道别：
“哥哥再见。”
门缓缓的关上了，剑刺穿布帛的声音，以及走远的脚步。
叶朝听到叶夕的呢喃：“要是能再去京城看看就好了。”
血顺着衣柜流了进来，混着一股淡淡的槐香。叶朝把嘴都咬破了，连泪都不敢擦。
叶夕一辈子总出不得门，住在京城的时日，不是在房间里呆着，就是在陪他。她连京城都没好好逛过。
剑忽然刺穿了橱柜，熟悉的人声传到叶朝的耳边：
“懦夫，简直脏了我的眼。”
叶朝指甲都嵌进了手掌，血肉模糊，是那个术士。
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浑身疼得厉害，感觉都消失了。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
他是挺懦弱的，“死了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最后一个对他好的人现在也死了。
叶朝怀里紧抱着叶夕给的东西，一个小布娃娃。上头有一个被剑刺的洞，没有刺穿，棉絮里头裹着一个装着血的袋子。
六水眼角直抽抽，想一巴掌拍死这个被迷晕或者吓晕的家伙。
这么一看，民间卖的那些个狗血话本子压根算不上什么。叶朝一下子懦弱到底，按道理，不应该图谋报复吗？
这算什么？
死了也是好的？
现在有胆子刺杀，以前就任人宰割？
叶朝一转头，发现小七失去了踪影。雷轰的一声，一道闪电照亮了窗外一道红色身影，红衣，红瞳，白发，脸色苍白，身上不知道多少的伤口，有的还在流着血，骇人程度堪称女鬼之典范。
仔细一看，乖乖，合着这衣赏是被染红的。
六水吓得一抖擞，怎么突然变成鬼故事了，他吞了口水，嗯～有那么一点点可怕。
“女鬼”眼睛一转，看向了蹲在房梁上的六水，看的六水心里发毛。
“你是谁？”
一道闪电照过来，六水看清了那张熟悉的脸，极像小七，只是那张脸更加冷艳，一道长疤横在脸上，就算如此也难掩能殃民祸国的绝色，话不经思索地就说出了口。
他记得小七说过，她来过这儿。
说出来之后方感觉自己有些激动了，他在幻境相当于不存在，没人看见他。但干蹲着不是办法，去找小七，叫她回来看看，想着便飞身离去。
“昆仑？”
留在原地的“女鬼”显然看的一清二楚，不属于看不见人的范略，极小的声音嗫嚅着，随后摇了摇头，眼里尽是失望之色。
手里红光一闪，一把泛着血色红光的剑出现在手中，如果小七在这儿定能一眼认出，孤剑太阿！
只见“女鬼”轻轻一抓，剑便碎成了几节，偏这剑还是太阿。其中一块碎片朝着叶朝飞去，渐渐融进了身体里，没了踪影。
幻境轰隆隆的作响，有坍塌的倾向。
这里都快崩溃了，六水还没找到小七，这就意味着谁都走不了。
走不了的下场，最轻的灵魂半损，剩下的大半辈子都要乖乖的当个智障，最坏的灵魂俱损，活死人。
逃不出去，第一次在梦读里出错，六水真的慌了，祭出刀魂就准备献祭自己的神魂，保不住自己，至少护住小七。
师傅师兄加上师姐他们若是知道小七出事了，能把半生不死的他弄死，再拎起来鞭尸。
小七是他带回去钦天监的，得大家的喜爱不仅因为是一个师傅的亲师兄弟，更是因为救过命的交情。
看起来性子冷淡，又不善言辞，整日挂在嘴上的只有嗯，好，知道，这种单蹦个的话。但确是实实在在拿他们当家人。甚至他们七个加上师傅，就属小七最护短，拿命护的那种。
刀缓缓贴近脖颈，闭上眼，狠命地斩了下去。
“咚”的一声，被弹在了地下。
“怎么？这就打算自裁？”
幻境里度过的日子在现实里不过很短一段时间，不过几刻钟。
但六水打认识昆仑一来从来没觉得昆仑的声音那么亲切，迅速收起了那一张正儿八经的冷脸，一蹦三尺高的直接挂在了昆仑身上。
“下去，男男授受不亲。”自从与六水秉烛夜谈之后，嘴是愈发的毒了起来，看着大有奔着厚颜无耻之路发展一去不复返的架势，现在说的话还不算太过的。
“回来真好，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嘞，放心，小七的事，我谁也不说！”
昆仑：“……我把你塞回去还来得及吗？”
“他是谁？”
两个正深情对望的大男人，一卡一卡地转过头来，正看着眼神幽幽的小七，举着的那把剑真亮眼。
“额，那什么，小七我仔细跟你说说。”
咱先把剑放下，虽说咱钦天监的人，但这才从阎王那走了一遭，是不是通融通融。
“喂，昆疯子，你不是说小七看不见你吗？”六水撇着嘴极小声的嘟囔着。
“你是不是傻，用意念，他能听到啊。”昆仑手在六水腰上嫩肉一拧，一张标准笑脸倒还撑着。他看着小七，应当没认出他来。
六水疼得眉毛使劲往里挤着，露出一个扭曲狰狞的笑容。
两幅迎宾似的笑脸就那么硬生生摆出来。
“那怎么办，说不说。嘶～和尚，你先给我松开，不是说出家人要慈悲为怀，松开，我怕疼。”
“那成，见机行事，先编一编理由。事后我帮你圆你的谎。”
“真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说着昆仑还双手合十微微点头，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
“……”看出来了，一个不打诳语的出家人，帮我圆谎～果然昆疯子就是昆疯子。
半响，两个大男人肉麻地相视一笑。
六水先踏出一步来道：
“小七这是救我们性命的，额～我的朋友，正巧感受到我气息紊乱，就进来看看。”理由滴水不漏。
到了昆仑的戏份，昆仑刚想说话。低头了许久的小七忽然就来了一句：轩辕？
加上小七脸上自来表情就没那么丰富，如今看起来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两个大男人又不约而同的再一次僵住。
“怎么办？小七还认识你？会不会发疯？你不会是小七仇人之类的吧，我天，我还替你说话，
我会不会连累着被砍了，小七可连我那把玄铁刀都拎的起来。⊙﹏⊙”
六水秒腿软，扯谎一时爽，圆谎可就麻烦了。
他后知后觉想，等等，轩辕说好的昆仑和尚呢？
就在这时，叶朝挣脱了绳子，猛地向小七袭了过来。
“大叔你还真是勇敢无畏啊。”六水一闪身一下抓住叶朝的手把他按在了地上，紧紧捆了两圈绳子，暗地松了一口气，上苍垂怜，他是不是侥幸逃了一劫。
小七自然是不惊不慌。
“令月，对吧？”小七面对不熟的人的时候，大都将气场外放，冷气飕飕的往外冒，看着那一张如细刻冰雕般的小冷脸，都能让人冷不防打个寒战。
六水拿了把椅子过来，小七顺势坐下，二郎腿一翘，手搭在扶手上，手指有节奏的扣着，邪气却不失优雅，像高高在上的王。
两个站在椅子后头跟小弟一样的人，脖子纷纷一缩，心里都犯起了嘀咕。
“小七跟谁学的歪毛病，怎么看着眼熟，不对，万一回去师傅以为是他教的怎么办(⊙o⊙)！
话说回来，令月是谁？地下趴着的这个不是叫叶朝吗？”
“不会真记起来了吧。”和尚复杂地翻涌着内心，脸上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三个人都各自想着心事，倒是地下那个趴着的像一个头脑简单的，死瞪着一双眼，被捆的活像个抻着头等死的王八。
“你怎么知道令月，你是谁？”
六水在后边一挑眉毛，是不是所有的人被威胁之后就这一句话，他耳朵都听腻了。
“你供出位置来，我有救她的方法。”小七起身蹲在地下和叶朝私语了两句。
身后的两人纷纷站不住了，偏偏两人都是“待罪之身”谁也不敢拦着。
“轩辕？”小七转过身来准备料理身后事。
六水倒是很有义气的挡在了前面，插嘴问了起来。
“小七，令月是谁？还有你在梦里和我分开之后，发生了什么。”六水后知后觉，想起了那个酷似小七的女鬼，觉得定有什么事情发生。再者他对不喜言笑小师妹的长篇大论也感到甚是好奇。
和尚瞬间就在屋子里弄了个临时的屏障。外边人来人往的声音全都听不见了，当然，他们的声音也绝无可能传出去。
小七也没有揪着这先前的事不放，正事在前，再说她不是那样的人。
小七一甩剑就打晕了捆着的叶朝，看了看心虚的两个人一眼，决定先把正事说了。
“我晚醒了一会，看了叶朝的余生，还见了一个满身是伤蒙着面的的人。”
“令月是叶朝在街上捡的，两人相差五岁。”
“叶夕死后，叶朝什么也没干，卖了宅子厚葬了叶夕，自己择了一间小屋，昏昏沉沉，日复一日，也就那么活了下去，直到……”
六水如听经书一般，他自不上私塾之后，还真没遇见过如此入眠的，为了自己良好的体验，他讨好的一笑。
“小七啊-_-||，要不还是直接放给我们看吧，别把你累着。”
“不累。”
“……”
昆仑在旁边实在看不过去了
“这可以更好的找到线索。”
“哦。”
小七一挥手，幻境再一次出现，叶朝的此生过往，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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