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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帝后怨


萧元慎换了一身猩红色团龙直身才动身去慈宁宫,他大步流星,兰姑姑颠颠小脚紧趋其后,临到宫门口处不忘交代:“万岁爷,太后同礼部的老爷们议完事,现如今正在气头上,您好歹体谅她一片慈心,有什么话都好好说,可千万千万别跟她顶着来呀。”

        萧元慎立定身子,回眸哂笑一句:“兰姑姑是在教朕?”

        兰姑姑敛了下颌,低下头来不敢再回半句,心知自己在萧元慎眼里便是太后身边的狗,碍眼得很。

        待萧元慎和瑾言进了慈宁宫,她便吩咐人闭了门,又叫内监、宫女们牢牢地守在门外头,命令着:“记住了,把你们的眼睛、耳朵牢牢地闭上,全当自己是个瞎子、聋子、哑巴,今日这宫里的事情若是传到别处,你们都得死!”

        宫人们知道厉害,个个垂眉低首,大气也不敢出。

        慈宁宫内,兽头香炉里燃着保和香,清清淡淡的香气袅袅升起,李太后静静坐在熏炉前,面目笼在香气中,竟有些模糊起来。

        萧元慎和瑾言依次行了礼,太后沉声叫两人坐下,萧元慎坐在太后对过,瑾言挨着下首的桌边坐下了,那上面已放好了文书房的纸笔。

        瑾言上次进宫时,便坐在母子二人的暴风眼之中,今日偏又被叫来,文书房自有太监轮值,便是要记这起居注哪里又轮得上自己,虽不知道李太后安排的意图所在,她却不能不警醒,顿觉提笔竟有千斤重。

        李太后端坐在榻上,敲了敲桌案,上头摆满了厚厚一摞奏书:“这些奏书,皇帝还没看过吧?”

        “这些奏书向来都是内阁与司礼监议过,才叫朕看,母后又何必明知故问。”

        ”好,没看过正好,没看过,你今天就来听听!“她从中信手抽出一本,”陈司籍,你来念!“

        瑾言忙趋身向前,恭敬接过了奏疏,台阁体端正清晰,她念起来也很流畅:“臣礼部仪制清吏司主事孟朝阳谨奏:天子大婚,关系国运。太|祖在时,言及前朝亡国之祸,盖外戚擅权,内臣弄宠,窃弄神器。”

        太后起初闭目养神,听到瑾言在这里顿住,依旧命令道:“不用怕,继续。”

        “今天子仁恩广施,欲亲母族,以幼女入主中宫,实不可取!政移私门,朝臣交结,吕武之祸……”

        瑾言缓缓念了下去,那上面字字句句都在说太后的娘家人如何操弄权柄,勾结朝臣,毁了太|祖定下的制度。

        她念得很小心,生怕念着念着,太后暴起,不过她到底还是低估了太后容人之量,太后始终平静,甚至听到最后嘴角边还挂上了一丝冷笑。

        “他们说,你舅舅是个小人,侵占民田,贪污官盐,说你表哥是个酷吏,滥施刑罚、残害百官。呵呵,怎么,他们个个都是正人君子,朝廷的小人一个不落全都出在了我李家。皇帝,这些正人君子你认识吗?”太后挑起眼皮,斜乜了一眼萧元慎,泛着鹰隼似的冷光。

        瑾言颈后一凛,当日如菩萨慈悲的太后,如今倒像金刚一般威严。

        萧元慎倒是不怯,盘腿坐在了榻上,甚至还打趣道:“朝中六品官多如鸿毛,陈司籍不也是个正六品的,朕哪能一一记得过来。”

        “皇帝,你记不起来,老身却记得。”太后拎起一封又一封奏书,开始数落起来,“这个礼部仪制清吏司主事孟朝阳,先帝驾崩之后,老身保着你继承大统,他那时候刚刚中了个进士,喝醉酒私下里跟人说子少母壮,国将不宁。他的座师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王秉文!

        “再有,这个给事中赵笠欢,我记得更清楚了,崇和二年,宫里闹瘟疫,你呢偏偏就在那时染上风寒,封闭宫门,这个赵笠欢闹着要云南王世子萧元朗监国。

        “还有,这个给事中□□龄,就更有意思了,去年,你不懂事,一个人带着锦衣卫出城去京郊巡营,点了烽火台,他要求将提督三大营的太监一律裁撤,改由武将提督,文官协理。把咱们养的狗杀了,换他们的来做,如何?”

        太后初时还可娓娓道来,说到此处渐渐咬紧了后槽牙,经年的记恨酿成了磨刀霍霍的恨意。她每说一人,便提起朱笔在那人名字上画上一个叉,瑾言不敢去想那个红叉究竟意味着什么,低了头,将这些一一记录下来。

        “你告诉我,这些人哪个待你比你舅舅比你表哥更亲?”

        若是寻常人家,母亲这样威势,儿子早就跪下请罪,萧元慎却薄唇微勾,轻佻笑意不改,由太后手中接过了朱笔:

        “忠平伯,朕的好舅舅。呵呵,您知道他在直隶肃宁县收了多少田地的租子吗?一千一百二十一顷,这其中有六百四十一顷都是沙滩盐碱地,旱涝之时颗粒无收,他每亩征银五分,农民交不起只能卖儿卖女,就在京畿,朕的眼皮子底下,他在杀人!

        “宁远侯,朕的另一个好舅舅,您知道他在高邮打着朕的旗号强占土地,扬州府的同知方清远挺身而出,率百姓抵制,他竟然趁着方清远来帝京考核述职,带着人将他毒打一顿。方清远,是朕亲任的——堂堂五品官,到现在人还躺在太医院里,他眼里到底有没有朕?!”

        萧元慎的声音渐渐哽咽,他压着心头腾起的火,提着朱笔捺去了忠平伯、宁远侯两个人的名字,而后抬起头,眼中分明含着泪光,却依旧唇角挂笑,“母后,这两个人死不足惜,还想叫朕娶他们的侄女?做梦!”

        “混帐东西!”太后猛然抬手,将满桌案的奏本扫到地上,怒喝一声,“跪下!”

        萧元慎稳坐如钟,动也不动:“怎么,母后,难道朕说错了?”

        “若不是你舅舅、你表哥领着锦衣卫,忠心耿耿,你以为咱们孤儿寡母坐在这紫禁城里能安生?外头的虎豹豺狼,个个盯着你!可怜你哥哥死得早,偏偏要扶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天下为公,好,我这就……我这就……我这就让陈阁老过来,废了你!”

        太后一跃而起,起身就从柜上取下了戒尺,要打萧元慎。

        瑾言见两人越说越急,已是剑拔弩张,知道往下的不能再记,慌忙撤了笔,跪在她跟前,扯着太后的凤袍拦住:“太后,万万不可!”

        “人都说对众不责子,万岁爷他虽年少,也是天下臣民之主,今日太后当着微臣教训,日后叫微臣如何自处?况且微臣今日所记,日后必定成为史书材料,叫后世如何评议太后,如何评议万岁?”

        “废了就废了,既如此,朕等着母后的诏书了!”萧元慎趁着瑾言拽住太后,撩起袍子,一扭头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瑾言匍匐在太后跟前,感受着太后身子在微微战栗,似乎在用尽全部的力气去压制自己的愤怒。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良久,太后才幽幽叹息了一声:“我这都是为了他好啊!”

        瑾言仰起头,看向太后,立在黄昏冥冥的光中,她的眼中没有了方才的威严,或许是悲哀,也或许是迷惘,她勉强支撑的霸道在瞬间便被抽空,叫瑾言心头泛起一点苦涩。

        这个女人,她在前半生里享受着丈夫无边的宠爱,她也曾是恣意欢谑的娇娇女,在接连丧子、丧夫之后,她要靠自己挑起宫城的担子,瑾言无法想象,那需要怎样的勇气与担当,或许在梦里,太后也会如自己一样,在惊惶逃窜。

        太后忽而问道:“外头是不是下雨了?”

        瑾言静静凝听,果然琉璃瓦上沙沙作响,是雨水细细落下的声音。

        “他心里有气,怕是不肯打伞,你快去给他送一把。”

        瑾言领命,退出,到了廊下,接过了兰姑姑手里的红罗伞,兰姑姑不忘嘱咐:“太后是信得过姑娘,才叫姑娘跟来的。您是聪明人,到了皇帝跟前,可要多多劝和,别辜负了太后一番苦心啊。”

        “姑姑的意思,瑾言知道的。”她旋即擎着伞走进雨中,然而遍寻一路,到了乾清宫也不见萧元慎的影子。

        送伞事小,太后一片慈心是大,她寻不着人,一时有些无措,恰在这时,海东青提着风灯从濛濛雨中走了过来,瑾言忙迎了上去:“海老爷,太后叫我给万岁爷送伞,可我寻遍了也不知道万岁爷在哪儿。”

        “万岁爷去了端本宫,不叫人在他跟前晃悠,连师父也被他赶出来了。师父说万岁爷怕是要在里头呆一整夜,才叫我回来拿了御寒的毯子,送过去,你且等等,我引着你过去就是。”

        端本宫?瑾言想起来,便是敏怀先太子所住的东宫。

        她跟着海东青过去,果然见到南门外头,严如水领着内监守在外头,想来萧元慎就在殿中,他没淋着雨,这伞还有什么送头,一时也寻不到由头。

        严如水猜到她难处,将薄毯递了过去:“我们这些浊物进去,怕是扰了万岁爷的清净,劳烦陈司籍代我们送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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