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忽悠
罗洛浑大睁着一双发懵的眼睛，先是有些不解，待仔细看过姜毅后，终于认出来了，这不是在恩师范文程府中见过的那个姜毅吗？当时他剃着光头，现在有了头发，差点认不出了。
罗洛浑惊喜地道：“原来是姜公子，一向可好？”
秦五牛走到罗洛浑身边，问姜毅道：“怎么？你认识他？”
“认识。太认识了。”姜毅喜不自胜地道，“这是我的恩人，他救过我妹妹的命。”
“救过你妹妹的命？”秦五牛疑惑地道，“说来听听。”
“我有个妹妹，被满清的一位王爷抢入府中，是罗公子帮忙救了出来，我还一直没机会报答他呢。可巧，在这儿碰到了。秦将军，你们……怎么把罗公子绑起来了？”
秦五牛对姜毅道：“这个人是满清的贝勒，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可是，他这个贝勒可不同于旁人。罗公子扶危济困，是个大好人。”姜毅可着劲儿地给罗洛浑说好话。
“我们打了他一个伏击，就把他俘虏过来了。”秦五牛道。
“秦将军，此地距咱们要去的地方，路途遥远，您为啥要带着他呢？”姜毅道。
“你以为我愿意带个累赘？关键时候，不是可以拿他当个人质吗？”秦五牛道。
姜毅笑了：“将军错了。您带着他，不仅不会帮到咱们，反而会招来麻烦。”
“何以见得？”
“这不明摆着吗？要是清军知道他们的贝勒爷在咱们手中，还不拼了死命地追咱们？您这不是带了个人质，这是带了个祸患。”姜毅往秦五牛跟前凑了凑，给他斟满一碗酒，“不如，秦将军卖我一个人情？”
秦五牛一怔：“你要怎样？”
姜毅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将那张路引展开，铺在桌面上，“将军请看。”
“这是什么？”
“这是一张路引。您可能要说了，一张路引，有什么稀奇的？但是，这张路引可不一般，您看，这是满清大学士范文程亲自开具的路引，您听说过范文程吧？相当于大清的宰相。有了这张路引，经过清军的地界，便可如入无人之境。”
秦五牛冷哼一声，道：“我堂堂大西将军，还用的着满清的路引？”
姜毅笑道：“秦将军顶天立地，当然用不着这个。不过，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现在的目的是为了尽快脱离险境，何必计较于使用什么手段呢？”
秦五牛警惕地道：“你……怎么会有范文程开具的路引？”
姜毅道：“我的恩师当初曾与范文程同窗，范文程念旧，为了保护我，遂给我开具了这张路引。老侯爷知道这事，但他没让我毁掉，他老人家说，留着这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可以为我们所用。您看，连老侯爷都这么开明，不拘小节，您又何必纠结于谁开的呢？”
秦五牛道：“你是说，有了这张路引，咱们就不需要带着这个贝勒了？”
“是！”
秦五牛又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放了这个贝勒？”
“您看，可以吗？”姜毅小心翼翼地道，“看在老侯爷的面子上，您就卖我一个人情吧！这个人帮过我。受人点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我，想报这个恩。”
秦五牛想了想，道：“放了他，他若是带着清军追来，怎么办？清军若不认这张路引，怎么办？”
姜毅一看有门，笑道：“我相信我这个朋友是讲信用的。他不会那样做的。再说，他也是范文程的学生，学生怎么会做出忤逆老师的事呢？”
秦五牛想，这个姜毅是张建业的女婿，虽然还没和胖丫成亲，但也不算外人。不如就送他这个人情吧。
“好吧，我答应你，你送他走吧。”秦五牛道。
坐在角落里的罗洛浑，把姜毅与秦五牛的对话听得真真切切，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秦五牛竟然答应放他走。
姜毅走到罗洛浑身后，解开绑缚的绳子，拍了拍罗洛浑的臂膀，笑道：“罗公子，你可以走了。”
罗洛浑活动了一下胳膊，站起身，向秦五牛一揖到地，道：“谢秦将军放我一条生路。”
罗洛浑站起的当口儿，腰间的玉佩晃了几晃，正好展现在姜毅的眼前。姜毅定睛一看，啊？！他顿时凝住了。
这是和自己那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在师傅手中，玉佩是一对儿，一块给了自己，一块在若雪手中。
若雪失踪至今，一直没有任何音信，她的玉佩怎么会在罗洛浑身上？难道，若雪已经遇害，是罗洛浑抢了若雪的玉佩？不能呀，这块玉佩并非玉中珍品，像罗洛浑这样有身份的人，不可能稀罕这种玉佩的。可是，玉佩明明白白就在罗洛浑身上，这又怎么解释？
姜毅的头大了，脑子里一片混乱，若雪那楚楚动人又楚楚可怜的样子不时闪现在他的眼前。
满腹心事的姜毅，一边陪着罗洛浑用餐，一边偷眼瞄那玉佩。姜毅故意把筷子弄掉到地上，趁捡筷子的空儿，又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看，没错，就是若雪手中的玉佩。
姜毅心里发急，一冲动，到底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他故作随便地道：“罗兄腰间这块玉佩很特别呀，可否让姜毅一观？”
“哦！”罗洛浑笑着解下玉佩，递给姜毅，道，“当然可以，怎么？姜老弟也对古玩玉石感兴趣？”
“倒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是看兄长身上这块玉佩的花纹与众不同。”姜毅道。
“若是别的玉佩，我就送与你了。可是，这块玉佩却不能了。”罗洛浑笑道，“这是我家娘子送给我的信物。”
什么？姜毅拿着玉佩的手微微一颤，他感觉自己要无法呼吸了。我家娘子？这是罗洛浑娘子的玉佩。莫非？
一旁喝酒的秦五牛对姜毅道：“你这个朋友也算有情有义，宁可死，也不让这块玉佩离身。”
姜毅讷讷地道：“你们满清人不都是称呼自己的内人为福晋吗？公子怎么也用起了我们汉人常说的娘子？”
罗洛浑笑道：“哦，我那娘子就是你们汉家女子。”
……不用再问了。姜毅心道：几乎可以肯定，罗洛浑口中的娘子就是若雪，若雪已经做了罗洛浑的福晋。
看着罗洛浑棱角分明、清隽端正的五官，姜毅难过的心里忽而感到一丝安慰，虽然罗洛浑是满清的贝勒，但若雪能够嫁给他，也算老天有眼。
想到若雪失踪数月后，娘亲在院门口发现的包裹，姜毅终于明白了，若雪为什么再也没有露面。她身为汉女，却投入到了满清贝勒的怀抱，她心有苦衷，但她可能爱上了眼前这个满清贝勒。
接过姜毅还过来的玉佩，罗洛浑满脸幸福地道：“我家娘子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说实话，我本来是不想来四川的。”
姜毅还想追问罗洛浑娘子的名姓，以便最终证实她就是若雪，可是，当他听到他们已经有了儿子时，他打消了刨根问底的念头。若雪已经嫁为人妇，那就在心底默默地祝福她吧。
叉路口处，姜毅、罗洛浑相揖而别。
姜毅把自己马匹的缰绳递给罗洛浑，道：“罗兄，我这匹马的脚力还不错，送给你了。”
罗洛浑拱手道：“大恩不言谢！姜兄的救命之恩，罗洛浑日后必当厚报。”
“言重了！”姜毅笑道，“上次罗兄帮忙搭救叶姿，我还没有谢你呢。兄弟之间，不说那些客套话了。”
“对，兄弟之间。”罗洛浑动情地道，“不管世事如何变幻，希望我们之间永远做好兄弟。”
“哦！对了，罗兄也看到了，我用范大学士那张路引忽悠秦将军，希望范大学士不要生气。”
罗洛浑一笑：“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大学士的。”
“请一定代我向大学士问好。”姜毅道。
罗洛浑思忖片刻，抬起头道：“姜兄，既然你如此尊重范大学士，我们又成了好朋友，不如你就投身大清吧，有范大学士的护佑，荣华富贵应该是少不了你的。”
姜毅笑笑，摇了摇头：“不可能的。”
罗洛浑不解地道：“为什么？已经有那么多的大明文臣武将投身大清，你没有看到吗？这是大势所趋呀。大明不可能翻盘了。”
姜毅淡然一笑，举起手来，在脑后画了一个圈圈，道：“我呀，不喜欢你们这个。”接着，又强调了一句，“我不喜欢被人强迫。”
罗洛浑想起了姜毅在京城门口被人剃发的事，不由笑了：“好吧，人各有志。但愿我们日后还会见面。”
“会的，一定会的。”姜毅道。
眼望罗洛浑远去的背影，姜毅还在想着若雪的事，面色凝重地返回客栈，秦五牛道：“怎么了？姜书吏，莫不是后悔放走这个满清的贝勒？你要是后悔了，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不不。”姜毅道，“触景伤情，我想起了一个故人。”
“你们这些文人墨客，就是心事多。别整得跟个娘们儿似的，老侯爷也是个爽快人，他可不愿意你这样。”
“是是，谢秦将军指点。”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咱们动身吧。”秦五牛吩咐道，“来人呐，备马。”
姜毅极不情愿地跟在秦五牛身后，走向战马。这可好，为救罗洛浑，又被裹挟回大西了。不过，救了罗洛浑，等于挽救了若雪差点丢失的幸福，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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