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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防盗:谁是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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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辆马车慢悠悠的靠近丹阳县城, 车上的石料商人伸长了脖子,死死的看着前方越来越清楚的县城城墙,一眨都不眨。

  “东家,不过是几车石料而已,为何这么紧张?”几个伙计惊讶的道, 这笔生意真不怎么样, 算不上大工程。石料商人笑:“你们懂什么?”

  自从进入丹阳县后, 一路看到县境边上的泥土长城,各个村落的泥土围墙, 石料商人的心就嘭嘭的跳。丹阳县要建围墙, 怎么可能全部用泥土?县城一定会用石料的,这几车撑死就是个样品。

  “快看!石料来了!”箭塔上,有人惊喜的大叫。

  “石料来了?”“在哪里?”“快去帮忙!”“小娘亲, 石料来了!”街上闹哄哄的,人群汹涌。

  胡雪亭带着几人赶到, 石料商人急忙挤出笑脸:“县尉小娘亲, 这些都是最好的石料,用来造城墙, 绝对牢固。”

  胡雪亭瞅他:“谁告诉你这是用来造城墙的?”石料商人一怔,这些石头不用来造城墙,难道是用来盖房子的?可是, 这么大块, 盖房子用不上啊, 总不会是建一个全石头屋子吧?

  这几车石头, 是被用来建英烈墓和豪杰碑的。

  “还要在上面刻名字?”石料商人眼珠子都瞪了出来,盖城墙的粗糙石料用来盖纪念碑,就算是官府的面子工程,充满了不可言说的假账烂账中饱私囊什么的,起码也要有可执行性啊,这种石料怎么刻字?

  “那个佘戊戌,搞的定吗?”胡雪亭在人群中找人,一个少女走了出来,对着石头左右看看,这辈子没在这么烂的石头上刻过字,没什么把握。

  佘戊戌掏出斧凿,当场开始刻字。一大群人屏住呼吸看着她动手,心里有些打鼓。

  “靠不靠得住啊?”有人低声问道,刻石碑的师父年纪都很大的,佘戊戌的年纪小了点,有十七起没有?

  “没听说县里有刻石碑的女师傅啊。”有人疑惑的很,丹阳县不大,要是出个刻石碑的女师傅,多少会听说过一点。

  “我知道她,她不是刻石碑的。”有人叫道,“她是私塾的学生,成绩很好的那种,字也写的好。”

  质疑声就更多了,字写的好,和刻石碑的差距有点大。

  “她会刻印章的。”那熟人继续道,文化人讲究一个雅字,写字,吟诗,画画,弹琴,那是最基本的套路,稍稍高雅一点的,那就是玩印章什么的了。

  一大群人懂了,刻印章和刻石碑,都是刻字,差不多的。

  佘戊戌没忍住,转头怒视:“差远了好不好!”说手法说技术什么的,量你们也听不懂,就说最通俗易懂的。“我刻一个手指头粗细的印章,手工钱是一百五十文,刻一个灶头高的石碑才一百文!”

  众人深深的看着佘戊戌,果然差距很大,直接用体积就能计算出来。

  一群人用心的看佘戊戌刻字练手加验货,看着看着,总觉得这建墓碑的石料实在差了点,虽然没有见过顶级材料,这用来建造城墙的石料,怎么看都不是好材料。

  张晓刚有些流汗,用这么烂的石料,会不会好心变坏事,把百姓的崇拜之情,祭奠之心,全部化为对县衙对胡雪亭的痛恨和鄙夷?

  “就算不是白玉碑,起码也是大理石碑。”杨积善也很是不满,什么东西都可以马虎,对英烈和豪杰万万不可怠慢,用这种垃圾石料,还不如不盖。看周围的百姓的神情,很多人也是不以为然。

  杨轩感看着杨积善,你真是太嫩了,在胡雪亭面前,真心不要多嘴。

  “用个好石料,才对的起英雄豪杰的牺牲和奉献,才能名传千古。”杨积善没注意杨轩感的神情,继续耐心的劝告胡雪亭。

  “你懂什么?”胡雪亭鄙夷的看杨积善,纨绔而已。

  杨积善脾气真心好,继续耐心的道:“我知道你的用意,你想要用最简陋的石料,古朴中带着原始,质朴中带着自然,暗示这些英雄豪杰都是普通人,平凡中见英雄,人人都能成为英雄豪杰。”

  一大群丹阳县人用力点头,原来如此,用意太深刻了。

  杨积善继续道:“但是,尊重死者,尊重英雄,那是我儒家大义,是天地至理,‘礼’字万万不能废,必须用最好的东西,才能显示我们对死者对英烈的爱戴和崇敬。”

  一大群丹阳县人继续点头,就是这样!

  杨积善看看周围,受了鼓舞,声音又大了些,脸都有些红了,想到胡雪亭出身卑微,也没读过书,只怕是听不懂这些大道理的,必须举最通俗的例子,于是又道:“我们清明祭奠先人,也是用最好的菜,最好的贡品,对不对?”

  胡雪亭大惊失色:“我从来没有见过读书读成蠢猪的人!你让我大开眼界!”

  杨积善怒视,毛意思?忽然又懂了,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这是要拿“心意大过行动”的套路,来扭曲祭奠的重要性和庄严性了?真是了无新意啊。诸子百家和孔孟在这上头交锋几百年了,有的是华文雄文。胡雪亭不读书,果然是见识少了些。

  胡雪亭一脸的看白痴:“去年只赚了一百文,用三文钱买只鸡祭奠,不行啊?今年赚了一千文,买猪头祭奠,不行啊?有多少钱,做多少事。

  你丫不会以为今天用最差的石头建了英烈墓豪杰碑,万万年就不能改动了?

  家里住茅草房,有了钱,还能拆掉盖个三层楼的房子呢,凭什么英烈墓和豪杰碑就不能以后换更好的?

  本官现在穷得叮当响,先盖个便宜的,等有了银子,用最好的石料重盖英烈墓和豪杰碑,不行啊?

  丹阳县数千人没饭吃,没地方住,谁忒么的有钱修墓碑啊!有这钱,先让所有人吃好点住好点,不行啊?

  难道一定要丹阳县所有人吃窝窝头,穿破衣烂衫,把所有的钱拿出来,每天晚上卷着草席,盖着稻草,睡在墓碑前发抖流泪,甚至饿死冻死在墓碑前,也要建一个豪华英烈墓豪杰碑,才叫对先人的尊重和敬仰?

  这种尊重和敬仰的方式,很自豪吗?

  简直无耻!”

  胡雪亭冷冷的看数千丹阳县百姓:“丹阳县上万百姓拿命换来的明天,就是为了让你们饥寒交迫的躺在豪华墓碑前自我满足?信不信地底下的英烈从坟墓里爬出来,打死你丫的蠢货!”

  数千百姓默默的看着胡雪亭,不明觉厉。虽然和他们多年的价值观很有些差距,但是,看看现实,确实也没看见谁家宁可过年喝凉水,也要把所有钱财拿出来给祖先盖豪华坟墓的。

  看来读书人的大道理,果然不是全部有用啊。

  有人看看四周,大声的道:“小娘亲怎么会错,大伙儿只要跟着小娘亲,绝对错不了!”

  有人用力的点头,白天和皇帝喝酒,晚上和阎罗吃饭的小娘亲怎么会错?刚才的话很有道理啊。

  “我们听小娘亲的!”有人大声的喊。

  “就是,听小娘亲的!”数千百姓大声的喊。

  杨积善张大了嘴,惊愕的看着胡雪亭,自古以来天经地义的事情,为何到了胡雪亭的嘴中,就不一样了?

  “大哥,难道我这些年来,看得是假四书五经?”杨积善用力扯住杨轩感。杨轩感叹气:“只看四书五经,你还真读了假书了。”杨积善莫名其妙。

  那头,佘戊戌眼巴巴的看胡雪亭不出声,胡雪亭瞪她:“看什么看,刻字!”佘戊戌吓了一跳,用力的点头,然后又摇头:“刻……刻好了。”

  这么快就刻好了?胡雪亭瞅瞅石料,没看见有多么深的字痕啊。

  佘戊戌鼓起嘴,对着石料用力一吹,石料上粉末散开,露出一个大大的“英”字。

  杨积善忍不住赞道:“好字!”石料上的“英”字,大小不过是尺许,却大气磅礴,苍劲有力,好像有千军万马要冲杀出来一般。

  “就这一手字,没有十年苦工,重物悬腕,只怕是练不出来的。”杨积善卖力称赞,刚刚丢了脸,必须赶紧刷新一下威望,好歹加点分。

  四周静悄悄的,人人看着胡雪亭。杨积善又一次莫名其妙,他说错了什么?

  佘戊戌眼角都没看杨积善,这家伙算个毛啊,评价不值钱,胡雪亭的评价才重要。

  杨积善盯着佘戊戌,竟然神奇的看懂了她的眼色,委屈的看向杨轩感,阴谋诡计布局谋划等等不如胡雪亭,难道连对书法的评价,都不如胡文盲?太看不起人了!

  杨轩感狂打眼色,男人大丈夫,要经得起风吹雨打,你和文盲较什么劲?

  胡雪亭看着字,沉默良久,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笑得灿烂,一会儿杀气满面。

  四周众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的看着胡雪亭,到底是小娘亲啊,看个字都这么与众不同,比随随便便就开口称赞的人可靠多了。

  等啊等,一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胡雪亭还在玩变脸。

  张晓刚悄悄的提醒:“小娘亲,小娘亲!”

  “毛事?”胡雪亭从梦中惊醒。

  “大家等着你评价呢。”张晓刚低声道,胡雪亭刚才肯定发呆了,他理解的看胡雪亭,看见字就发呆,看到书就想睡觉的人很多,不差胡雪亭一个。

  胡雪亭瞅瞅周围,数千人期盼的看着她,用“好字”,“你可以的”,“就你了”等等毫无诚意的评价,只怕会弱了丹阳小娘亲的气势。

  杨积善死死地盯着胡雪亭,胡文盲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又合适的评价呢?真是好奇。

  胡雪亭悠悠的长叹,甩袖子:“我看着这个字,只觉浓烈的对死者的缅怀,以及对敌人的愤慨,扑面而来,让我无法呼吸。看,这一横,代表了对天地的崇敬,没有天地,哪来万物生长,天地孕育万物,万物何以报天?这一竖,满满的对世界的不公的无奈和愤怒!为何好人不长寿,恶人活千年?难道想要活下去,就要杀人放火不成?好人又该怎么找到自己的道路?这一撇,道尽了人世的凄凉和无奈,好心没有好报,好心反被蛇咬,苍天无眼,神佛不顾,我等百姓又能奈何?这一捺,却是大彻大悟之后的觉醒,天地不可靠,神佛不可期,唯有靠自己,有崇山挡路,我就开山碎石,有大河阻道,我就填河平川!我命由我不由天,日月旋转,沧海桑田,我终要开拓我的未来!”

  四周数千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胡雪亭,牛人!

  胡雪亭45°角看天空,小学生作文就搞定,无敌真是太寂寞了。

  佘戊戌张大了嘴,胡雪亭随口瞎掰,为毛她有深深的羞耻感?

  杨积善崇拜的看着胡雪亭,太能扯了,输得心服口服,必须拿纸笔记下来。

  数千百姓用力的鼓掌,小娘亲就是水平高,那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少年郎就是没水平啊。

  “我好像也有些感觉了。”众人死死的盯着粗陋的石料上的“英”字,好几个人双眼发直,精神恍惚,隐约觉得天旋地转,斗转星移。

  “想不到佘家小姑娘这么厉害啊。”有人夸奖着佘戊戌,果然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一群文盲哪里懂得佘戊戌的了不起。

  “我家娃也要开始学字了,你有空教教他,我会付束脩的。”有人机灵的很,不能让儿子输在起跑线上。

  众生夸奖之中,佘戊戌面红耳赤。一群人笑着,女孩子就是面薄,竟然害羞了。

  “不是,不是!我其实写的很差的。”佘戊戌急忙解释,要是被真正有文化的人见了,还不笑死。

  有几个人认真的点醒佘戊戌:“不要害羞,有才华就要告诉所有人,好酒也怕巷子深,不大声说出来,谁知道你有才华。”

  佘戊戌脸色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喂,喂!”胡雪亭叫佘戊戌。佘戊戌低头不吭声,再夸奖那还得了,必须低调。

  胡雪亭怒了,揪住佘戊戌暴打:“你丫耳朵聋了?本座等着你鉴定这块石头能不能刻字!这里几千人,每人被你浪费一秒钟,你知道是多少时间?”

  佘戊戌抱头哀嚎,百忙中点头道:“能!太能了!”

  ……

  扬州。

  淮南道总管衙署。

  “总管,还有时日,何苦这么早离开?”一群官员礼貌又婉转的劝着。

  “老夫之意已决,诸位莫要再劝。”张镇周笑着,不管新任总管到没到,十日之内,他就离开扬州。

  “老夫行囊少,十日之内,一定打好了包裹。”张镇周笑,“多年同僚,老夫很是感激各位的配合,临走之前,定然宴请诸位,诸位莫要推辞。”

  一群官员继续劝着,心里其实一点劝的意思都没有。张镇周办砸了事情,被贬了,不早点灰溜溜的开溜,留在这里被众人当猴子看,滋味很好吗?换成他们,早就卷了铺盖走人了。张镇周留在这里继续办公,已经是超级的有节操了。

  “什么节操?”私底下,也有官员对此不屑一顾,“那是张镇周恋栈,不肯离去。”到了被贬的时候,装出一副为国为民的模样,早干嘛去了?还不是因为被贬,想要留一个“勤政于民,爱民如子,品德高尚”等等的评价,掩盖在处理丹阳县上的重大失误。

  其他官员或者点头同意,或者不置可否。

  客观的讲,张镇周要为了丹阳的惨状负责吗?

  其实不需要。

  张镇周没有支援丹阳县,是在搜集了贼人的信息之后做的,在张镇周看来,丹阳县已经没有危险,何必白给好处。不仅仅张镇周,胡雪亭还不是认为丹阳县已经很安全了?

  张镇周,胡雪亭,都只是错误估计了形势,客观的责任很大很大,主观的责任,就很难界定了。

  “你倒是为张镇周说好话?”有人看着同僚笑,张镇周已经凉了,何必浪费口水。

  那同僚笑而不语,这个评价,不是他说的。

  ……

  “是我说的。”胡雪亭道,跟前坐了好几个淮南道行军总管衙署的小官吏。

  “丹阳县的贼祸,和张镇周没有一毛钱关系。”胡雪亭斩钉截铁的道,“那是本官全责,本官不会推卸给张镇周。”

  几个小官吏看胡雪亭,说得这么豪爽,偏偏打扮的像个村姑似的,就差脑袋上擦一朵花了,鬼鬼祟祟的在扬州和他们会面,又是为了什么?

  “张镇周滚蛋了,可是,不代表你们就没事了。”胡雪亭道,目光从几个小官吏的身上掠过。几个小官吏默默点头,淮南道的老大都被问责了,其余小官吏哪里会有好?吏部只怕会一个个的追责,淮南道行军总管衙署的大部分人都要受到处分,说不定有些人就要去琼州种地了。

  “可是,本官也知道你们很无辜。”胡雪亭道,张镇周和胡雪亭斗法,他们这些不过是七八品的小官吏,夹在中间,除了照张镇周的话做事,还能飞上天不成?

  几个小官吏看胡雪亭的眼神就有些诡异了,这个家伙不会说“你们没了老大,以后日子不好过,不如过来跟我,我罩着你们,保你们平安无事”吧?

  要是这种戏文中的中二傻逼对话,他们就真不该来了。

  胡雪亭再牛逼,也不过是从七品的小县令,哦,错了,丹阳县尉是几品来着?正八品,还是从七品?大家都是七八品的小官,投靠你个毛啊!认真比较品级,说不定还是我们高呢!

  胡雪亭道:“只要你们给我张镇周离开扬州的具体时日,我就托人在吏部给你们说好话。”

  一群小官吏脸色刷白,汗水涔涔而下。胡雪亭能够和吏部搭上话,他们信,谁不知道吏部尚书是司徒府一派的,张胡菜鸡互啄的时候,也明显偏向了胡雪亭。

  “你要张镇周的消息做什么?”某个小官吏颤抖着问,不会是迁怒张镇周,要砍死他吧?

  其余小官吏也是浑身发抖:“今天真不该来啊!”牵涉到了杀官大案当中,只怕要抄家灭族。要是不答应,胡雪亭会不会杀人灭口?

  “来都来了,不留下点什么?”胡雪亭冷笑,啊,不对,说错台词了!

  “放心,本座不会砍死张镇周的,本座与张镇周相斗一场,势均力敌,不分胜负,这次意外获胜,却不是本座的本意,只是天意如此,造化弄人,唉,没能真正和张镇周分出胜负,实在太可惜了,本座惜英雄,重英雄,想要送张镇周最后一程,喝杯水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好!我等一定会把消息告诉你的。”某个小官吏感动了,泪水盈眶。其余小官吏也是纷纷点头,两个人打得你死我活,忽然英雄重英雄,特意跑到扬州给张镇周送行,然后在某座高山之巅,古亭之旁,两人默默相对,成为一生的敌人和知己,真是太帅了!帅破天际,帅破太阳系,帅破银河系!然后很帅的被张镇周拿刀砍死。

  自古只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哪有一杯水酒,一笑泯恩仇的?张镇周都被胡雪亭祸害的贬到长城外放羊了,不砍死胡雪亭,对得起那数不清的羊和草吗?

  一群小官吏坚决不信一笑泯恩仇,但是,没有必要揭穿胡雪亭,笑眯眯的感动的答应,然后坚决不干就是,吏部追责丹阳贼患,他们也就是被降级,罚俸而已,参与杀了朝廷命官,小命难保。白痴才因为小罪,犯了大罪。

  胡雪亭看着一群热泪盈眶感动至极的小官吏,无奈的道:“好吧,本座说实话。”一群小官吏盯着胡雪亭不放,早该说实话了。

  “本座要把张镇周打成猪头!”胡雪亭厉声道。“本座知道丹阳的事情和他无关,但是他刁难了本官这么久,本官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不打成猪头,这天下还有谁怕本座?”

  一群小官吏用力擦汗,不,用心擦汗。这把张镇周打成猪头,其实并不比杀了张镇周好多少,而且殴打朝廷命官也是大罪。张镇周的品级可比胡雪亭高多了,以下犯上,还是动拳头,那是官场大忌。

  “本官打了张镇周,张镇周绝对不会上报。”胡雪亭道,被一个小辈拿拳头打了,好意思通告天下?何况行凶的胡雪亭还戴着“丹阳贼患受害者”的帽子,不明真相的群众反而以为胡雪亭是个好人,报仇有理,张镇周何苦自取其辱?只要没有被打折了手脚,区区皮肉之伤,张镇周只有默不作声。

  “本官打了他也是白打,为何不打?”胡雪亭认真问道。一群小官吏看胡雪亭,果然狠毒啊!

  “到底帮不帮忙,给个爽快话!”胡雪亭道。一群小官吏互相打眼色,胡雪亭既然知道贼患和张镇周无关,还真找不出一定要干掉张镇周的道理,只是痛打张镇周一顿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好,等张镇周确定了日期,我们立即联系你。”

  胡雪亭微笑:“好!放心!本座说话算话,绝不会伤了张镇周的性命。”

  ……

  丹阳县。

  胡雪亭招呼佘戊戌:“有件事情要你办。”佘戊戌听了半天,脸色大变,死死的盯着胡雪亭:“你是神经病!”

  “好眼力!”胡雪亭大喜,竟然被你看出来了。

  佘戊戌用力摇头,这件事情后果严重,坚决不能做。

  “怎么,你怕了?”胡雪亭道,佘戊戌瞪她,激将法对她没用。

  “要是被朝廷知道了,你就算没有发配三千里,也是连贬十八级。”佘戊戌认真的劝,对付张镇周没什么的,只是,丹阳县刚又有了起色,要是没了胡雪亭,这剩余的百姓,还有好日子过吗?想想胡雪亭没来之前的光景,佘戊戌只觉自己责任重大,必须拦住胡雪亭走向死路。

  “放心,本座怎么可能走向死路。”胡雪亭笑,开始解释。

  佘戊戌听了,好像有点道理,但是,又有太多的自以为是。

  “不答应?”胡雪亭问。佘戊戌摇头,她是有理智的人。

  “!”

  佘猪头用力的点头:“你是我老大,你说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说作死,我就作死!”

  胡雪亭摸拳头:“我从你的言语当中,听出了不满和反抗。”

  “!”

  佘大猪头用力的点头:“老大,我立刻去做!你只管放心交给我!”

  ……

  杨轩感小心的打量佘戊戌,犹豫了半天,问道:“你就是那天刻字的佘戊戌?”记得当时见面,感觉很清秀的一个小姑娘啊,几天不见,怎么脑袋变得这么大,脸变得这么胖啊,背后看过去,像个大头娃娃。

  佘戊戌用力的点头:“就是我。”手中不停,继续刻字。杨轩感看着苍劲有力的刻字,终于确定这个大头娃娃就是佘戊戌了。他随手拿起豪杰碑的名单,瞅了一眼,立马就看见了“胡雪……”,忍不住笑,胡雪亭竟然把自己列在第一位,真是不要脸啊,身为官员兼立碑人,好歹要把自己的名字放在最后面,那叫谦虚。

  “胡雪……岚。”名单上的名字,却不是胡雪亭。

  杨轩感一怔,飞快的看了全部的名单,没见到胡雪亭三字,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小雪岚怎么能排在第一位?”杨轩感打死不信只会抱着他的脚,大声的叫“轩轩”的小雪岚,也能杀贼什么的,胡雪亭想要给自己人开后门,那没什么,但是,不能弄得太明显,否则只怕不好交代。

  “雪岚为什么不能排第一?”佘戊戌怒视杨轩感,附近的几个百姓也是怒视着他:“就是,雪岚为什么不能排第一?”“我亲眼看见她参与杀贼的!”“要不是她,我怎么会杀贼!”

  众人鄙夷的看着杨轩感,外地人就是不知道当日的危机,小雪岚排名第一实至名归:“除了小娘亲,没人比的上她。”

  杨轩感笑笑,没有必要和愚夫愚妇争论,快步走开,心里沉思着,胡雪亭把小雪岚的名字放在首位,显然是想让小雪岚扬名,有了豪杰碑第一排名,小雪岚这名字传遍天下,起步就高了,未来会轻松不少,而且和丹阳县捆绑在一起,就是和数千百姓捆绑在一起,怎么看都是有了基本盘。

  “这种小心思,倒不是很重要。”杨轩感微笑,对朝廷而言,胡雪亭想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点点都不是问题。当了官,不能提携家人,谁无聊去当官啊?大随朝从来没有裙带关系一说,反而是以家族里互相提携为荣。

  “只是,胡雪亭为什么没有写自己的名字呢?”杨轩感认真思索,只觉不可思议。他信步乱走,胡雪亭这种聪明人做任何事情都要深刻思索,否则一不小心就栽在她的手里。

  前面,有一些人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默默的祈祷,不时有几个人拿袖子擦泪,看来是在向神佛许愿了,杨轩感不信神佛,摇着头,从他们身边走过,丝毫没有去看一眼是哪家神佛的意思。

  “……小娘亲保佑,我儿投胎到富贵人家。”一个老人低声祷告着。

  “小娘亲保佑,今年丰收!”一个男子低声道。

  “小娘亲,我昨晚做了梦,梦见院子的树,结出了桃子,可是它是柳树啊。”一个少女低声道。

  杨轩感站定,慢慢的转身,不敢置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那些人个个神情肃穆,没有一丝的玩笑。他铁青着脸,一步一步的走到那些人的最前头。

  一把断刀插在地上,上面还留着黑色的血迹。

  “小娘亲,保佑我出入平安,不要再遇到贼人。”就在杨轩感的脚边,一个妇人低声道。

  “不用担心,有小娘亲在,我们绝对不会有事的。”那妇人的身边,有人安慰着道。

  “是啊,没事的。”那祈求的妇人笑。

  杨轩感看着她真心地微笑,只觉满嘴苦涩,真忒么的见鬼!

  “来人,去把胡雪亭找来。”杨轩感对着随从道,玩巫蛊可不是好兆头,多少人玩巫蛊把自己玩死了。

  随从很快回来,却没看见胡雪亭:“将军,胡县尉离开丹阳县了。”

  杨轩感皱眉,胡雪亭去了哪里?

  ……

  扬州城。淮南道行军总管衙署。

  几百个官员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淡淡的围坐在宴席边。张镇周的送别宴,每个人的神情必须保持留恋,又不是那么的忠心,前者是对张镇周的尊重,不能显得嫌弃老上级,后者很容易被其他人误会是张镇周的铁杆,然后被新上级打压的。其中神情的细微之处,很是考验演技。

  眼看开席的时间已经过了,张镇周一直没有露面,一群官员有些焦急。都要滚蛋了,还摆臭架子?太自以为是了。

  “这样也好。”有几个官员笑,起码新上级觉得他们和张镇周关系不怎么样。

  “咦,那几个人也不在。”有官员低声道,“那几个人”指的是张镇周的嫡系亲信,跟随张镇周多年了,铁杆的铁杆。

  “会不会在后堂哭?”有官员刻薄的道,引起众人的低笑。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张镇周和一群亲信依然没有出现,宴席中的官员们神情不耐烦极了,菜都凉了。

  宴会厅外,有脚步声传了进来。

  “来了!”众位官员笑,急忙酝酿表情。

  “大家都在等我?”来人微笑着招手,“来晚了,真是惭愧,惭愧。”

  众位官员愣愣的盯着来人,怎么也想不到会见到她。有官员反应过来,厉声道:“胡雪亭,你来干什么?”看胡雪亭的身后,竟然跟着几十个人,各个挎着刀剑,就知道没安好心。

  好几个官员想到了该死的鸿门宴。

  “放心,本官不是来杀人的。”胡雪亭微笑。

  一群官员看着胡雪亭鼓起的衣服,显然还打着厚厚的绷带,想起谣传中胡雪亭血战不休,身上数处伤口能够看到骨头,心中都是一寒。

  “本官只是来把他打成猪头的!”胡雪亭厉声道。

  一群官员傻眼,这家伙疯了!

  胡雪亭的眼神从几个小官吏的脸上掠过:“要不是本官机灵,这次上了你们的大当了!”

  那几个小官吏脸色如土。和胡雪亭约好了,通知她张镇周的具体离开时间?风险太大了。谁知道胡雪亭会不会打着打着,收不住手,打死了张镇周,或者胡雪亭倒是守信用了,只是打了张镇周一顿,可张镇周不堪受辱,上吊自尽了呢?

  上头一追查,这几个小官吏立马去大牢相会。

  所以,这几个小官吏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延误汇报。

  等张镇周开完送别宴,吃完饭,喝完酒,拱手离开了扬州,背影都看不见了,他们才会慢悠悠的写信,“张镇周将于今日动身。”等到信鸽送到胡雪亭的手中,胡雪亭再赶过来,说不定是第二天早上了,张镇周早没了影子。天下这么大,就不信胡雪亭能真的万里追杀张镇周。

  他们是老实汇报了,误了时间,要怪信鸽,怪天意,对不对?

  一群小官吏死死地看着胡雪亭,该死的!你丫怎么消息这么灵通?难道,这里还有内鬼?

  宴席厅内,一群官员面面相觑,要不要阻拦?都是文官,从来没有阻止打架的经验啊,怎么办?有几个官员小心的向门口挪动,想要叫护卫。

  胡雪亭在厅堂内扫了一眼,主桌上空着,没看见张镇周。“老匹夫还在后堂?”她撇撇嘴,照打!

  “休要鲁莽!”一大群官员急忙阻拦,不会打架也要硬上了,要是胡雪亭在这里打了张镇周,人人倒霉。

  “滚开!”胡雪亭大吼,一脚踢向拦路的官员,不等踢到,那官员已经吓得倒在地上。附近好几个官员同样腿软,明明知道只要走前几步,就能拦住道路,阻止胡雪亭,可就是没胆。

  胡雪亭毫不停留,大步冲向了内堂之中。

  “拦住她!”有官员怒吼,毛用都没有。

  “快叫护卫!”有官员急忙跑向宴厅外。

  “张总管,危险!”有官员急急的对着内堂大叫。

  胡雪亭冲进了内堂,一群官员跌跌撞撞的紧跟着追进内堂,内堂中各处房屋门窗紧闭,不见人影。

  一群官员松了口气,这是张镇周听见动静,急忙关门躲避了,那就好。

  “胡雪亭,你不要乱来!”有官员厉声警告,十几丈外,已经有数百士卒飞快的赶到。

  胡雪亭厉声大叫:“张镇周,你出来,我绝不打死你!”

  “轰!”一间房门被胡雪亭踢飞了出去,撞入房间内,发出巨响。

  “总管小心!”一群官员大叫,数百士卒使出吃奶的力气狂奔,眼睁睁的看着胡雪亭冲进了房间内。

  房间内静悄悄的,没有传出可怕的哀嚎或者拳打脚踢声。

  一群官员跟着冲了进去,却看见胡雪亭傻乎乎的站在房间中间,转过头,脸色铁青。

  “张镇周这个老油条,已经跑了!”

  房间内空荡荡的,别说张镇周的人了,连被褥茶杯纸笔全部不见,傻瓜都知道张镇周早就开溜了,看这里收拾的这么干净,说不定昨晚张镇周就跑了。

  “真是老狐狸啊。”一个官员感叹着,虽然张镇周明显是借他们的送别宴金蝉脱壳,算是耍了他们一把,心里很是不爽,但是,没有闹出下级殴打离任上级的丑闻,那比什么都好。

  “胡雪亭,闹够了没有!”一群官员个个神色肃穆,再无惊慌之色,没了张镇周,胡雪亭除了打道回府,还能怎么样?想要砸衙门的桌椅?想砸就砸,完全不要紧,绝对不阻拦。宴席中很多酒菜桌椅的,保证让胡雪亭砸到爽为止。

  胡雪亭怔怔的看着房间内,忽然道:“咦!”众人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空荡荡的案几上,有两本公文放着。

  胡雪亭走过去取过一本,随手打开一看,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唉!”她长叹,“没想到本座误会了张镇周了。”

  淮南道的官员挤过去,看公文。两本公文内容大同小异,一本是上奏朝廷的备案,一本是对丹阳县的巡检司的调整。公文中,张镇周把丹阳县巡检司的人数调整到了五百人,还都是骑兵,粮饷全部从优配置。

  “张总管这是愧疚了啊。”一群淮南道的官员理解,张镇周误了丹阳县百姓的性命,临走的时候,终于想要补过。

  “唉。”胡雪亭长叹。

  终于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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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修改错字,感谢读者“佘不同济”和“朱强”捉虫。

  . 修改错字,感谢读者“回凉”捉虫。

  我要当女帝,谁反对,谁赞成?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我要当女帝,谁反对,谁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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