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白骨森森

　　高个子：“骷髅，方才将诸般经营来问你，全无回应，想不是那庸俗之辈。或者聪明智慧诸子百家，富官贵客迷失家乡？

　　莫不是，振朝纲大丈夫，赞经纶贤宰职，三杰八俊并七贵？莫不是拔山举鼎英雄汉，作赋能诗道德师？深文刀笔萧曹吏，风流才子，绝代名儒？

　　莫不是，携家远避秦，笼车匡复齐？逞豪奢，笑击珊瑚碎，晓趋金殿拖珠履，夜拥红妆醉酒杯。那知道时衰命尽，福退灾随。”

　　矮个子：“骷髅，方才将君子六艺、九流百家问你，全不答应，多是生前瞒心味己，好色贪财，到此地位。

　　莫不是，口头言，甜如蜜，坏良心，黑似漆，调词捏款多奸计？坑人骗债偏兴讼，害众成家倚势为，撞太岁为生理？驾空桥，把人愚弄；使暗箭，袖手欢喜？

　　莫不是，祖父上做贪官，本身上不克己，不忠不孝还不悌？吞谋田产侵邻里，占路侵墙改屋基？痴心造下千年计，只落得头南脚北，手指东西。”

　　高个子：“昔日周文王泽及枯骨，开子孙八百年基业，我等出家人理当拔济群生。我今大发慈悲，救他起死还魂，也见仙家手段。”即向葫芦内取出一丸灵丹来，填在骷髅口内，用仙气一吹，脱下道袍盖住尸骸，数他左肋下少肋骨三条，叫矮个子向东南上取三枝杨柳，截成三段，口中念咒，用水一喷。

　　那骷髅以气生神，以骨生肉，得了先天元气，渐渐回阳，滚身起来，道：“多谢师父救我还魂！只是赤身露体，难得见人。”高个子即去行囊中取了一件小衣，与他穿了。

　　那汉子起死回生之后，向周身摸索一遍，见没有钱财，立即把眼圆睁，将身一挺，向高个子道：“我身边带银三百两，为何现在身无分文，赶紧还我钱来，否则别怪我告官，将你二人投进大牢！”

　　高个子道：“你本赤祼白骨，没有性命，身无分文，现今喝了我的丹药得了条活命，理应知足，如何还要讹我钱财？”

　　那骷髅说：“我本有性命，还有钱财，是被你二人用蒙汉药谋财害命。今日醒来，还我银钱放你也罢。如不还我，告你个蛊毒害命，写你一百二十款，告一张御状，叫你二人碎尸万段！现有你用药葫芦、使邪术的木瓢为证。”说着，一把揪住高个子不放，大喊声冤。

　　不知不觉，那荒野坟茔变成了县令正坐大堂，只见那汉子眼中流泪，口内喊冤，将前话哭诉一遍，说道人用药谋死其命，尽劫资财，现有毒药葫芦、邪水为证。

　　县官问高个子：“你出家人，如不系谋害他性命，岂有平空诬告你的！”即喝令伺候刑具：“如不实招，难免官刑！”高个子向前，将骷髅暴露野外，以灵丹救活，反恩将仇报，说了一遍。

　　汉子说：“老爷执理断事：一个骷髅，那有救活之理？分明是鬼话。他借云游，串州府，渡关津，游食无籍耍光棍。暗通响马劫行客，纠合强盗进院门，求斋化饭先通信。用的是蒙汉毒药，遇着他一命归阴。他有隐身法、不露身，定身法、没处跟，又会踏罡步斗迷魂阵。拘魂压镇奸良妇，打火烧铅做假银。更有一件真堪恨，把小孩子蒙了，随去做蒙药，摘胆剜心。

　　小人当日和他饭店里歇宿，他见小人行李沉重，要谋财害命，只取了一丸药，放在酒里。不觉天昏地暗，倒在埃尘，他却将小人衣财劫尽，假说慈悲，把小人尸骸抛在野外。因小人平日行善，感动神灵，才放了回来。

　　县令问：“你这个汉子，说话全无凭准。既然死去，如何又得活了？这样怪事，可有什么凭证？”

　　汉子道：“小人吃斋念佛，没伤天理，一生不打诳语，不是个负义忘恩之辈。那天一脚进鬼城，只见五阎罗，把我迎，崔判官，把我亲，他说我吃斋念佛多忠信。金桥来接纯良客，地狱难留这好人，连忙送出丰都郡。他打折我三条左肋，现如今，俱有疤痕。”

　　高个子听他言语，说：“众生好度人难度，始知恩爱也成魔。禀县令先生：且取一盏水来，待贫道叫他复现原形。

　　他是罪大恶极，该有路死轮回；贫道违天行善，该有此番报应。”

　　县令即时取水与高个子，高个子用水将汉子一喷，汉子即刻仆地，掀起衣来，却是一堆白骨，肋下三条骨节，还是柳枝。县官大惊，方知高个子是回生起死真仙客，遇了这负义忘恩作孽魂。县令下堂来，要拜为弟子，高个子笑道：

　　古今尽是一骷髅，抛露尸骸还不修。

　　自是好心无好报，人生恩爱尽成仇。

　　……

　　忽然，天空猛地刮起一阵狂风，把地面上的一切全部都席卷一空，仿佛一把巨大无比的扫帚，扫尽了尘世的灰土。

　　三位年青的道人再定睛一看，哪里有什么凉亭，什么高个矮个，什么县令大堂，什么骷髅荒丘。

　　唯见天上一轮圆月，甘河默默北流。

　　正在惆怅嘘唏之际，天空飘来一本经书，上写：

　　重阳祖师修仙了性秘訣。

　　三人见到圣书从天而降，赶忙接过，打开来细瞧。

　　只见扉页上画着祖师圣像，高大威武、美髯过腹、目大于口、眼若流星。

　　画像之后为玉阳子友人樗轩居士的撰文：

　　咸阳之属，曰大魏村。山川温丽，实生异人。

　　幼之发秀，长而不群。工乎谈笑，妙于斯文。

　　又善骑射，健勇绝伦。以文非时，复意于武。

　　戡定祸乱，志欲斯举。文武二进，天不我与。

　　盖公宿缘，道气为主。慨然入道，真仙自遇。

　　顷刻授之，口诀秘语。人呼害风，真人承当。

　　或歌或舞，以酒徜徉。维摩非病，接舆非狂。

　　肆口而发，皆成文章。烧却庵舍，拂袖关中。

　　乞化而往，全真道东。宁海因缘，莱阳通融。

　　亟显神异，东人毕从。陶汰真实，杜绝虚假。

　　锻鍊百端，捶楚怒骂。馀鄙解散，四子传化。

　　四子为谁，丘刘谭马。德其亚者，王郝与孙。

　　共成七贤，赞我真人。玉阳长春，大启其门。

　　遭遇圣朝，为王之宾。真人高躅，望若星云。

　　瀛海渺然，仙迹宛存。此道大行，逍遥乎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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