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假宫斗小插曲3
自从前日发生了一场变故后，寿仙宫氛围微妙，容轩至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楚清乐仿佛又将他遗忘，再未召他一起用膳了，只是没想到一向对他冷眼旁观的芷洬，表情僵硬，艰难开口请他去殿内宽解楚清乐。
正殿中送进去的饭菜还摆在桌上，看样子根本就没动筷子，楚清乐茫然的抱着膝盖背靠床沿坐在地毯上，桃红色宫裙垂落在身侧，□□的脚丫子在裙摆下若隐若现。
容轩眉尖微挑。楚清乐衣衫不整芷洬都顾不上男女有别请他进来，看来却是非常棘手啊。
楚清乐目光怔怔地，伤人后的惶恐无措和别人替她开脱的说辞在脑中颠来倒去。
明明做错了，可身边的人都在说没关系。为什么没关系？她不是伤人了吗？
床榻侧面的铜镜里映出她迷茫的表情。容轩脚步一顿。
看见容轩，楚清乐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将脑袋垫高一些看着他。清凌凌的眼睛不复以往的灵动，茫然无助，痛苦纠结。一直以来容轩从未在她身上见到过有关痛苦的神情，他也从不觉得她身上会有这种情绪，雾帝把她保护的太好，她活在深宫却如同天上皎皎月，任何凡尘之事都不会沾染到她。
容轩慢慢走到她面前，楚清乐将头埋进手臂，躲避跟人交谈。
事情大概芷洬已经跟他说的差不多了，众人一直在想办法安慰楚清乐，可谁都没弄明白她的心结在哪里。
楚清乐感觉到地毯一动，她露出眼睛瞄了下。容轩跪坐在她身边。
她盯着他看，仍旧一字不发。容轩脊背挺拔，坐的端正，眼睛与她对视，也不说话。仿佛一场无声的对持。
楚清乐坚持不住先眨了眨眼睛，容轩嘴唇抿了下，笑意转瞬即逝。
“芷洬让你来的？”
“难道不能是我自己想来？我想报你救命之恩。”
楚清乐不解的垂了下眼。
容轩这个人吧，相处四月之久，楚清乐虽不能说了解他，但对他的脾气也算熟悉。
敌国之争在前，救命之恩在后，虽然两国停战，但他们其实还是两个立场相立的人。楚清乐未以救命恩人的身份自居，她也从不要求容轩回报什么。她救容轩只有一个目的，她希望这个人活下来。况且，楚清乐从不觉得容轩会对敌国救他命的人感恩戴德，毕竟他刚开始一心求死，说不定还觉得她是多管闲事，楚清乐对此心照不宣。甚至有一段时间，在长鸣之后，她还想过放走容轩，如果不是那次出行遇刺，他们现在已经分道扬镳。但那次容轩都没有趁乱逃走，楚清乐就朦胧的明白了什么。
总而言之，容轩并不看重她的恩情，他只是没有地方可去。
而现在，他却说他来报恩？
楚清乐非常困惑。
“我不用你报恩，你出去。”
容轩不动，眉心倒动了动。
“报恩怎么能因为施恩者的拒绝而停止？”
“那就等以后再报。我现在只想自己待着。”
容轩面上有些笑意。“殿下现在的困惑。正是我报恩的时机。”
楚清乐匪夷所思的望着容轩，盯着他问：“我的困惑？你知道我在困惑什么？”
容轩认认真真的盯着楚清乐，轻轻“嗯”了声。
“你误伤了六公主，心中愧疚不安。”
楚清乐看着容轩叹了口气，目光流露出一点失望。宫中人都觉得她是因为这件事难过，其实不然，她心中所思所想，他们都不明白。
岂料容轩话锋一转。
“这是芷洬所讲，但我不这样认为。”他目光坦荡，跪坐的姿态端正挺拔，声音铿锵有力。“其实你心里清楚，六公主是自己撞上的，你做错的事，仅仅是推了她一把，让她有机会借滋寻事。你是想不通，有什么能让她宁愿伤害自己，也要如此？或许你此前可以帮她，你却不愿意。”
楚清乐眼神折射出异样光芒，怔怔看着容轩。芷洬、金玉、绯玉还有寿仙宫的其他人，他们都不停的告诉她，殿下，你没有错，六公主是故意而为。难道她自己就看不出来吗？她也知道楚清苑是自己撞上那块碎瓷，很多事情她想一想就明白了。可别人却都觉得她不懂。
只有容轩。这几天，她如此苦恼，只有他明白她在苦恼什么。
“殿下想不明白，为什么不去问她？”
楚清乐垂眸。“我，我害怕。她那么想要的东西，如果我给不了她怎么办？”
“你本来就没有义务给她，做力所能及的事，补偿你心中的愧疚。人，能做到无愧于心就很不容易了。”
容轩起身，舒展了下手臂。“现在，可以去吃饭了？”
楚清乐望着他，轻声道：“我腿麻了。”
“……”容轩好笑的伸手拉了她一把，摇宫铃叫人进来，侯在门口的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干起活来风风火火。
芷洬站在门口，和容轩对了个眼神，向他颔首示谢。
***
找到知音，楚清乐比之前更黏容轩了。
给楚清苑送去的礼物，都要让容轩帮着看。芷洬难得一见的没有发表反对意见，算时默许了。
却无人留意到她傍晚去了玉熙宫。
楚清苑受伤以来，送上门的礼多，真正来看她的人却很少。宫室冷冷清清，零星几个宫人都在偷懒。芷洬若想不被人发现偷偷溜进正殿简直轻而易举。
寝殿空无一人楚清苑坐在梳妆台前发呆，捏着柄铜镜镜看自己糊了药膏的额头，手指想触碰伤口，却又不敢。。
“六殿下后悔吗？”
“谁？！”楚清苑猛地转身，掀翻了铜镜，芷洬身如鬼电，不知怎么闪到妆台旁一只手稳稳抓住铜镜，捏着手柄将铜镜对着她。
“毁了自己的脸六殿下后悔吗？”
楚清苑惊怒交加，手指捏紧衣袖，面上梨花带雨的控诉。
“虽然我不如清乐受宠，但你未免也太欺人太甚了！”
芷洬面无表情道：“六殿下可以去陛下面前告我的状。”
难道她在父皇面前还不如一个婢女可信？这话就像在侮辱楚清苑，她眼中怒色深重。
“六殿下想要的，我会帮你。但是，离我们殿下远一点。如果殿下再因为你受到伤害，我能做出什么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受到伤害的是我！”楚清苑咬牙瞪着芷洬，始终强忍着嘶吼的冲动。她本就擅长隐忍，此刻咬牙切齿压抑着情绪，更像是受尽委屈。明明她才是受伤的那个，别人却都觉得楚清乐难过，谁真正的来关心过她？连她的父皇，都只是在事发当日看过她几眼，她一个人多苦，却还有人到她面前说，她伤害了楚清乐？“你跟我说这些话，不觉得可笑吗？”
芷洬淡淡的看着她。“六殿下，人在做，天在看。你当时什么心思还要我说出来？我们殿下是娇纵任性，可她不会随意伤害别人。”
“滑天下之大稽！当日你们都在场，她是不是故意推的我你们眼睛是瞎的吗？”
“我眼瞎可我心不瞎。”
“六殿下得到消息，邻国求娶和亲公主，您就借着我家殿下的名头将城中世族夫人都请来，可你没想到萧贵嫔会来搅局，打乱了你第一步，让你在皇城中声明一落千丈，您就把注意力全放到了我们殿□□上。”芷洬轻笑了一声，听在楚清苑耳中却极尽嘲讽。
“也对，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要借我家殿下的势为自己筹谋一桩好婚事，这是人之常情，我明白，既然皇城的世家不能嫁了，那就嫁外地的世族，你打得一手好牌，这一步也走的不错。算准了我和殿下间的间隙，见缝插针的埋下一步棋，或者你还能趁此让我将事情闹大，最好让陛下知道你的存在，知道我在宫中势大都敢构陷公主了。那时候不管你有没有错，你都是弱者。你想借殿下在陛下面前露脸，没成。我和殿下和好如初，番邦使团进京迫在眉睫，你就急了，故意激怒殿下，干脆借着殿下的名义毁了自己的脸，彻底断绝陛下让你远嫁的可能，再趁着我们殿下的愧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六殿下，你好计谋。”
芷洬说完，楚清苑虚脱了般瘫坐在地上，一手按在剧烈□□的胸口，像是呼吸不过来。目光阴冷的望着芷洬。
“你凭什么敢这样污蔑我？”楚清苑目光阴冷的望着芷洬。温柔的外表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几分藏起的冰冷锐利。事已至此，她无权无势的公主，也只能抵死不认了。
“是不是污蔑，六殿下心里清楚。”
两人目光对视，楚清苑恨她恨的牙痒。玉熙宫外突然有人高声道“见过十公主。”
芷洬目光一凛。
楚清乐声音轻飘飘的响在身后。“芷洬。”
芷洬心头一紧。“殿下！”
楚清乐垂下眼睛。“你早就知道了六皇姐所求是何？”
她眼睫轻轻一动，落下两颗滚圆地泪珠。“只是一门亲事，你宁愿毁了自己的脸？！”
她一边哭一边往前走，走到楚清苑面前，已经哭的泣不成声。
楚清苑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在楚清乐看来不过一桩小事，她却为此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
“你觉得亏？觉得不值得？只是一桩婚事？那可是我地后半辈子啊！为什么我可以轻易被牺牲？我是公主啊，可我过的还不如你身边一个侍女有脸面！”
数十年受到的冷落都在此刻爆发，已经走到如今的局面，楚清苑还有什么需要顾及的？她狠狠推开面前的楚清乐，芷洬来不及过来，楚清乐摔坐在地上，尾椎骨阵阵钝痛。她茫然的仰头望着素来恬静的六皇姐，楚清苑面目狰狞，浓厚的嫉妒狠意悉数涌上。
“不会的，父皇，不会这样对你。”楚清乐喃喃道。
换个人说这句话都会给楚清苑一点慰寄，但从楚清乐口中说出反而更显得苍白无力。
“你什么都有自然什么都不担心！”楚清苑捂着眼睛崩溃的哭着大喊。“可我有什么？”
没有母亲，没有父亲的疼爱，她拼尽全力只是想为自己挣一个好点的夫君。前半辈子在深宫毫无指望，难道后半生也只能被父皇随便远嫁，远离故土吗？
楚清乐坐在地上，屁股摔得很疼，怔怔的看着楚清苑站在那里大哭。芷洬来搀扶她，楚清乐白着脸起身，迟疑着问芷洬：“父皇在哪里？他真的要将皇姐嫁过去吗？”
芷洬摇头，她手头的权限也不允许她去查政事。短暂的沉默中楚清乐默然的点了点头。“我去问父皇。”
“殿下！”
芷洬张臂拦住她。“殿下不能去。”
楚清苑抹着眼泪看着她们主仆两个在这里一唱一和，冷笑一声。
芷洬瞧见楚清苑的嘲笑，目光冷了冷，却还是将自己的顾虑讲出来。
“朝堂事芷洬不知道。可是若殿下就这样跑过去质问陛下，无论陛下有没有将六公主远嫁和亲的打算，此举定然会令六公主触怒龙颜。”
雾帝将楚清乐保护的那么好，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楚清乐的天真纯良，楚清苑将这种事捅到楚清乐面前，陛下势必盛怒。楚清苑此举固然可恨，可楚清乐若真这样跑去陛下面前，一是楚清苑的将来难说，殿下心中必定更加愧疚难安；二则楚清乐和雾帝父女之情遭到破坏。
“那就什么都不管？”楚清乐望着芷洬脸上踌躇之色。失望之情显而易见。“芷洬，你为什么瞒着我？因为不想我被利用？可是我们明明可以拯救皇姐的后半辈子。”她和楚清苑不亲近，但并不代表她能眼睁睁看着楚清苑远嫁。
楚清乐冷着脸道：“让开！”
芷洬当即跪下。“殿下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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