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颗小熊软糖
part1.
十月的山南城正处于一种尴尬的天气，午后的天明明和夏末没差，但是在早上却总是带着深秋的重露和凉气。
后台坐在椅子上候场的甘霖暗暗打了个寒颤，露出的大半截小腿，直接竖起了汗毛。
“这个空调的制冷系统，是不是太勤奋了一点？:-)”甘霖抱着胳膊，对着天花板露出了一个想骂人的微笑。
美其名曰“特色校服”展现山外丰富的校园文化，而被老师勒令穿上的夏季制服，现在就是一种煎熬的凌迟。
甘霖默默扭了头，质量不咋地的蓝色塑料座椅上坐满了一排同样候场的比赛选手。
连稿子都没带的甘霖在一群认真背稿的人之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女生有些乏味的戳了戳的自己手指，有些后悔因为一时兴起而答应老师来参加这个演讲比赛。
“啧，这个该死的比赛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始。”
甘霖脱力的靠到了后面的墙上，感到耐心正在一丝一丝流出她的身体。
与后台完全不相符的是外面礼堂的兴奋与嘈杂，第三排座椅前的两个男生，神色兴奋的互相比了比手指。
“三块。”
“五块”
“你猜你陆哥今天来不来。”左边的男生声音有些大，引得前排同学都回了头。
“应该得来吧，毕竟老何那天可亲自点名了，陆玖瀚必须到。”
“老师跟你说好好学习都没见你听过……你陆那打架逃课烫头的主，听了还能是山南第一网红吗？”
“行吧，那他不来，二中最后的排面都没了，我们就看着附中那帮男的骚吧。”右边的男生一边撇嘴一边摊了摊手。
“我赌个五块，他肯定不来。”
“那他要是来了，我给你十块。”
前面一排的女生听着两个男生的对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么大面子？来开个会都是十块钱赌资这么大手笔？
会场的灯缓缓暗了下来，漫长的串词之后，已经是台下压不住的嘈杂。
左边兄一脸嘚瑟，手向右边同学摊了过去:“串词都说了一半了，打钱吧，你陆来是不可能了……”
“戚，我跟你说…准时准点他就不是陆玖瀚。”
“兄弟，认清现实吧。”
右边兄不情不愿的把手向口袋里摸了摸:“妈的……我跟你说，我今天就自认倒霉，送你这……”
话音未落。
啪的一声，舞台正对面的会场大门突然被推开，外面的刺眼白光与会场的昏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男生？
会场突然安静了下来，低头聊天玩手机的人全都禁了声把头向门口扭了过去。
陆玖瀚的嘴里还叼着一片吐司，黑色的Adidas双肩包单边挂在肩膀上，有些茫然的在路中间顿了顿。
浅蓝色的牛仔服随着朝前走的步伐微微向后摆动，黑色的破洞牛仔裤和脚上的小闪电被外面射进来的一点点灯光，照射的清清楚楚。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跟着陆玖瀚的步伐朝前挪去。
“喂，这人是谁啊，这都敢迟到…”刚刚前排笑着的女生好奇的戳了戳隔壁的另一个女生。
“不知道啊……感觉挺帅的……”
主持人的微笑略微有些尴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念着接下来的串词。
走近了才看见男生细碎刘海下面还未完全睁开的眼睛。
陆玖瀚站定在过道中间，微微眯起了眼睛，借助舞台映下来的光寻找位置。
“喏，打钱吧，五块啊，接受支付宝微信QQ红包支付。”右边兄干脆利落的把十块钱又塞回了口袋，重新抽出手伸向了两分钟前还一脸嘚瑟的左边兄。
“对8起，告辞，你陆就是你陆，我先服为敬。”男同学探手比了一个告辞的手势，然后认命的把五块钱塞给了他。
过道中间的男生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位置，单手提了提包带朝他们走来。
“啧，看见了没，那边脸都红了的小姑娘，我觉得网红和她说的那一句借过一下，她已经直接脑补到孩子名字了。”
“关你屁事……？”刚输了五块钱的小左显然有些暴躁。
会场的确又有了几分躁动，女生们的窃窃私语听着不太清晰，但是眼神明显在跟着刚刚进入会场的男生四处移动。
“？？？天那么黑你又怎么看见人家脸红的。”
“……”右边同学只能扭过头去，尴尬的露出一个想打人的微笑。
等陆玖瀚终于坐到自己位置上的时候，旁边两个男人的话题已经直接衍生到了，陆玖瀚的联系方式到底可以卖几块钱一份。
陆玖瀚面无表情的扔下了书包，眼神中都透露出烦躁。
他是真的不想来的，人生大好时光，睡觉不好吗？？？
坐在台下看人演讲比赛能咋滴？？
获得最美人肉背景奖吗？？
陆玖瀚有些不耐烦的揉了揉头发，眼睛半睁的盯着前面女生的马尾发呆。
迟早有一天，鹿褚霄，会被他，千刀万剐。
凌晨一点，刚刚打算入眠的陆玖瀚，接到了一个足矣让他崩溃的来电。
“喂!陆陆啊!嗯？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有没有想我？嗯？你为什么不理我？我跟你说哦，没有见到你的日子我真的是想你想的寝食难安夜不能寐吃不下饭睡不着……”
“你他妈说人话!”陆玖瀚头疼的捂住自己的脸，把被子盖过头顶。
“喔，就是……”
“三句话。”陆玖瀚的声音透露出想杀人的气息。
“喵喵的生日礼物你明天演讲比赛给我送过来，九点半不见不散喔。”
“你就不能换个时间吗？我明天要睡……”
嘟嘟嘟嘟，是电话那头挂断了的声音。
陆玖瀚犹豫了十秒钟，该不该发消息把鹿褚霄给骂死。
又思考了十秒钟，嗯，最终结果估计还是他给烦死。:-)
“陆陆不要咕喔!代送礼物过期不候!”是鹿褚霄先发来的消息，还有一个贱死人不偿命的飞吻表情包。
陆玖瀚崩溃的把手机甩到了一边。
鹿褚霄是个女的就不能被他打死了是吗？:-)
您的好友，暴躁陆玖瀚已上线。
当然啦，嚣张的陆总是不需要跟旁边的兄弟们解释这些来龙去脉的。毕竟，被发小胁迫来参加演讲比赛，不是什么符合他男神人设的事情。
嗯。
就是这样。
等旁边的兄弟们讨论完究竟是哪个学校的妹子更适合跟陆玖瀚生孩子之后，才想起要和当事人本人打个招呼。
可是当事人本人，已经又睡去了。
左边兄偷偷戳了戳右边兄:“你知道做男神的根本奥义是什么了吗？”
“……长得帅？”右边同学耸着眉头一脸迟疑.
“不。”
“是做事炫。”
“比如在一个四分之三都是妹子的会场内直接睡觉，让妹子都看他。”小左一脸认真
“哦，那你也睡一个试试？”
“你看路边那条狗乐不乐意多看你一眼。”
“老老实实做个柠檬精吧，投胎靠命，帅脸等着赚钱整吧。”
噗。
是小右一口老血被锤喷出的声音。
“今天，我就告诉你，啥叫血溅大会堂。”
“感谢二号选手的精彩演讲，现在请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三号选手，外国语学校的甘霖同学上台演讲”
稀稀拉拉的掌声在会场内响起。
啪嗒，啪嗒。
陆玖瀚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试图辨别这个明明不该出现的脚步声，是如何从他身边发出的。
男生皱了皱眉头，很明显还有一点起床气。
不是脚步声，是隔壁同学敲扶手的声音，陆玖瀚有些懵的靠到了椅背上，试图再次入睡。
“哎，这个妹子腿可以啊，鞋我也喜欢！”
“可以，黑长直”
男生眼神涣散的盯着舞台发呆，只感觉有一个物体移动进了他的视线里。
台下零碎的掌声突然变得热烈了一些。
台上女生的马尾扎至头顶高度，依旧长及腰间，随着走路的步伐轻微晃动。
再往下看是灰色的百褶裙和纤细的小腿，彩绘的匡威有点显眼。
浅蓝色的条纹衬衫显得她皮肤雪白，良好的腿部比例又把她显高了几分。
女生站定在那里，微微鞠了个躬，微笑的弧度控制在了得体和自信的范围之间。
“各位评委老师好，我是三号选手甘霖”台上的女生停顿了一下。
“久旱逢甘霖的甘霖，不知道各位评委老师是不是那久旱呢。”
台下无端有些安静，随即如同炸了锅一样，有些沸腾。
女生的声音清脆，随着开口露出的好看笑容，自信的有些嚣张过头。
能用来形容的也只有八个字。
“明眸皓齿，丰肌秀骨。”
台下突然被cue的陆玖瀚刷的一下从迷糊中惊醒了。
“玖瀚？……这妹子在跟我表白？”陆玖瀚一脸懵逼的看向了旁边的男生。
小左显然也在状况外：“这么大的比赛表白？怕不是个狼灭？”
“hhhhhh，可以啊，这妹子名字和你也配，甘霖，玖瀚，比赛说这个台词也是着实够嚣张了，可以。”
“我现在已经吃香到有女生比赛都会给我表白了？”陆玖瀚有一丝自我怀疑的迟疑。
“等等？什么表白？？？”，旁边的右同学突然反应了过来“:人家那是介绍词……问评委的…撑死算名字撞了你一下。”
小左有些泄气的靠了回去:“哎呀，白激动。”
台下的陆玖瀚看向台上小姑娘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人能干出来这事吗？干出来这事的能是人吗？？是人的话能干出来这事吗？？？
参加个比赛还能对着评委一副“你们遇上我才是荣幸”的大爷样。
现在的小姑娘都已经这么嚣张了吗？？？
台上的甘霖连每一根头发丝都透露出优雅的自信，目光灼灼的盯着最中间的评委老师。
陆玖瀚自我怀疑了一秒。
难道我陆玖瀚已经不是全山南最嚣张的高中生了吗？？？？
旁边的同学看着陆玖瀚神色不明的盯着台上仍在演讲的小姑娘，笑着调侃了一句：“哟，网红这是看上啦？”
“被清冷的嚣张小妹妹表白春心萌动了？”
陆玖瀚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旁边的男生，许久才轻笑出声，嘴角挑起了一个不太认真的弧度。
“怎么可能。”
随即换成右手搭在椅子上托着脸，一脸玩味的盯着台上站的笔直的小姑娘。
陆玖瀚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九点三十三分了，鹿褚霄还没有联系他。
男生左右磨了磨牙，最后用舌头舔了舔虎牙，一脸不爽。
犹豫了一下，还是抓起书包甩到肩上起了身。
“这就走了啊陆哥？”隔壁的男生抬起脸看着已经起身的男生：“不等你的小妹妹结束要个微信什么的了？”
“是啊，看看隔壁附中的那些男的，眼神就跟老虎看见肉一样，各个摩拳擦掌了。”小右跟着调侃了一句。
陆玖瀚闻言顿住了脚步，回头俯身，单手撑在了男生的椅子上，桃花眼中露出一点玩味的笑意：“不然，你替我去联系一下小妹妹？回家发给我？”
“拉倒吧。”男生拍开了陆玖瀚撑着椅背的手。
“后面的女生估计已经要脑补我们俩亲上了。”
陆玖瀚的嘴角挑起露出一边的小虎牙，鼻尖上的小痣近的都清晰可见，睫毛长长的没有垂下的阴影。
“那我走了。”
陆玖瀚又打了个哈欠，直起身拍了拍小右的椅背，重新恢复了来的时候，懒散又高冷的状态。
男生搭着包走出了座位，留下了一路目送他离开的左兄。
“……二狗，我明白为啥那么多小姑娘追在他屁股后头要死要活了。”
“嗯？”隔壁的男生轻微的斜了一个箭头眼。
“刚刚……我一个男人都差点心动了。”
“他撑着的是我，关你屁事啊。”轻微的箭头眼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箭头。
“那……我们是情敌了？”
离开了的陆玖瀚，背后突然一阵恶寒，暗戳戳的打了一个寒颤。
“这个破会场，空调这么足干什么。”
陆玖瀚压着背后一片掌声的瞬间走出了大门。
应该是小嚣张下台了吧，陆玖瀚暗暗给人家起了一个外号。
走到了会场外的陆玖瀚掏出了手机，给杳无音信的罪魁祸首鹿褚霄发了一串消息。
整个人面无表情，显然已经暴躁到毫无耐心。
“哪”
“快给老子出来”
“再不出来，我就进去拎你了。”
“爹爹我还要回去睡觉。”
“给你两分钟，出来受死。”
发完消息的陆玖瀚盯着树上黄绿交接的叶子有些恍惚，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好像还是叶子绿着的时候，旁边还跟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说分手？
嗯……说分手。
小姑娘抽抽噎噎的控诉着自己不爱她然后毅然决然的分了手，哭着跑走了。
……又跑回来推了他一下。
陆玖瀚揉了揉鼻子，有些无感。
他不是不理解女生的这些行为，只是真的非常难以感同身受。
他可以送她们礼物拥抱情话，这些，还不够吗。
反正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遇见什么爱情。
余生，和什么顺眼的可爱小姑娘过到底有什么不同？
等陆玖瀚回过神来的时候，鹿褚霄已经啪嗒啪嗒的朝他跑过来了。
“哟。陆陆，想哥哥我了吗。”陆玖瀚克制住了他想打人的冲动，直接伸手递出了一个礼物袋
“苗苗的生日礼物，后天那个活动，我尽量早点，看看能不能赶回来你们第二摊。”
“喔，随便。”女生磨了磨脚，“我今天本来有个朋友想带来给你见见的！超可爱！但是她还在比赛，就没办法啦。”
陆玖瀚翻了个白眼，“介绍来给我祸害的？”
……女生犹豫了一下，表情突然复杂了起来：“你要是能祸害……也好吧。”
“神经病，我走了”陆玖瀚翻了一个更大的白眼，锤了一下小姑娘的头顶转身离开：“替我跟苗苗说生日快乐。”
“不会自己打电话啊。”
鹿褚霄在男生警告的视线中暗暗闭了嘴。
等鹿褚霄回到礼堂的时候，甘霖已经擤着鼻子在门边等她了，女生露出小巧的鼻梁，上面的眼睛闪着一点点光。
“emmm？怎么出来啦，不等结果了吗。”
“不等了，本来参加这个比赛就是被选来陪跑的，还能真给你拿奖不成，更何况，我都上去那样自我介绍了，不被封杀就不错了。”甘霖的声音带着一点点鼻音。
鹿褚霄看着小姐妹被擦红的鼻子不自觉的笑出了声：“感冒了？”
“冻的!”甘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会场那个空调跟不要钱一样！老师还美其名曰什么特色校服展示!非要我穿夏季校服！真的是无良学校辣鸡山外。”
“要不是冻成这样，我说不定还能有耐心多等它一会。”说着，又抽了一张餐巾纸，擤了擤鼻涕。
鹿褚霄低头看着甘霖疯狂吐槽的表情，忍不住一阵狂笑:“我跟你说喔，我本来还想带你见见我朋友的，但是你刚刚还没出来，他已经先走啦。”
“就是那个，我初中后桌，很厉害那个小网红，hhhhhhhhh招蜂引蝶的那个。”
甘霖看着明明比她高了一个头却笑得显得格外弱智的女生，陷入了沉思。
“那甘霖霖我进去拿包了喔，你吃早饭了没，我们去喝豆脑吧。”
甘霖点了点头，示意她去拿包，不自觉的朝门外的阳光多站了一点，小姑娘眯起了眼睛，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像一只晒太阳的小动物。
“那个，你好啊同学……”
沉浸在世界里的甘霖突然被召唤，有了一丝迟疑,问路的？？推销的？？借钱的？难道是传销？？？不能是拐卖妇女儿童吧？？？
甘霖收起脑内的风暴剧场，不咸不淡地啊了一声，抬眼看向了搭话的男生。
“那个……我觉得你的演讲技巧非常好，想向你学习一下，方便留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男生的手机停留在扫一扫的页面，试图伸手递过来。
演讲技巧？甘霖陷入第二丝迟疑，我哪来的演讲技巧？不能说这是天生的吧？？？我咋教你？？？？
女生没有犹豫很久，编瞎话十级选手立马上线。
“啊，我建议你去买那个《演讲与技巧》的书，我就是看那个学习的！”甘霖急中生智的编出了一本书名，试图来缓解这份尴尬。
对面的男生表情却逐渐变得更尴尬，拿手机的手不自觉的往回缩了缩。
“啊……那谢谢？”
“可是……我……”
男生好像还想说些什么。
“不客气呀，我朋友来了，我先走啦，你加油喔。”甘霖不等男生回应就率先挥了挥手扭头走向了从另一个门出来的鹿褚霄。
“搭讪的？长得还行呀”鹿褚霄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原地懵着的男生
“……不。来学习的。”女生一本正经且一脸淡定的目视前方，脸上写满了，深明大义……？
鹿褚霄再一次感到了心累……
一般青春期少女会是这个情商？？
“走吧，去喝小李的豆腐脑？”甘霖拽了拽旁边小姑娘的手，“我还想吃小笼包……好饿啊。”
鹿褚霄又一次萌生出了一种强烈的责任感，一种要帮助低情商性冷淡只想吃饭少女寻求爱情的强烈责任感。
……
“嗯。我还要吃糍粑。”鹿褚霄一脸正义，仿佛刚刚那些心理建设都是放屁……
远在早饭摊子的陆玖瀚，一边喝着豆脑一边打着喷嚏，面无表情。
“是不是老有人在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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