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古里香遇无赖
古里香作为整个皇城最大的酒楼，很多地方参照的就是皇宫的风格。金碧辉煌，奢靡华贵，里面随随便便的一道菜，可能就是寻常百姓三口之家半年的粮钱。酒楼二楼是专供皇亲贵胄达官贵人享用，在二楼还有一口专门仿照摘月楼的酒池，哪怕只是从大街上路过，也能闻到古里香传出的酒香与菜香，听到酒楼里客观的欢声笑语。
孟君拾同样也蒙了面纱，将卫乔冉送上二楼雅间，一直见到她好好地进去之后，她才下楼，打算去逛逛。
古里香坐落在皇城东桥，离贾府所在的这条驻扎了不少世家府邸的居安街并不远。至于为什么会把地点选在东桥，孟君拾猜想一来也许是因为古里香是整个皇城最为繁华热闹的酒楼，二来听孟憬新说古里香周围开了不少勾栏瓦舍，人流量大。
孟君拾出了酒楼，除了面纱。她今日一身女装，不能去逛逛勾栏一条街，着实觉得可惜。在古里香的斜对面就开了一家“醉春阁”，客来人往，不少身着华服艳色的女子在门口拉揽行人。脂粉余香随着寒风飘落到这条街的每一个角落，而那些站在门口袒胸露臂的姑娘们，却没有一点因为寒冬的到来而觉得寒冷的样子。
忽然，醉春阁有一人被人扔了出来，那人书生模样，穿的白白净净，面容也是端正清秀。他摔倒在地，立刻站了起来掸掸身上的尘土，样做端正不失仪态的样子。里面有人走了出来，是一位装扮清凉，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她指着那书生啐道：“穷縗鬼！老娘这儿从不做赔钱的买卖。公子还是等有钱了再来我这醉春阁吧。”
那书生不屑道：“待来日我金榜题名，便是你等跪着求我，我也不会来了！”
众人大笑，老。鸨更是大笑不止，说道：“那常公子可要给我们这个跪着求你的机会呀！不然我还以为你光会逞嘴上功夫，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哈哈哈。”
那书生气得不行，挥袖骂道：“有辱斯文！”
在这条繁华大街上，有常人难得的荣华，自然也有意想不到的落魄，最好的与最坏的往往只有一墙之隔。这种花光了钱财被赶出勾栏的事情行人见得多了，早就见怪不怪，孟君拾却是第一次见，在一边看了半天，脑子里只有四个字：“人模狗样”。
那书生骂了几句，转身要走，一抬头，与孟君拾看了个照面。孟君拾一愣，心想：“当街看人家短处还被人家看到了，这可真不是件好事儿。”正要掉头走掉，那书生却眼睛一亮，开口喊道：“元心妹妹！”
孟君拾：“……”
怪只怪她反应得太慢，刚才就听那醉春阁的老板娘叫他“常公子”，这人又是一书生模样，极有可能就是原装孟君拾以前心慕的那位常荣常公子。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原装孟君拾的眼光差到这种程度。在原著里胆小怕事没有担当也就算了，在这里竟然流连花丛，当街被人赶了出来还能立马恢复如常面不改色。他刚才叫的那一声“元心妹妹”，孟君拾只觉得鸡皮疙瘩顿起，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常荣理了理衣冠就朝她走来，孟君拾走也不是，打个招呼更是不想。但想到常荣跟原装货之间的事情，她迟早要找个机会解决的。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日吧！于是，她迎面礼貌点头，不冷不热，说：“好久不见。”
常荣见状，先是一愣，有些惊讶，他再次打量了孟君拾一番才开口说：“元心妹妹，好久不见。我之前还听说你被绑匪抓了，现在回来了，没受什么惊吓吧？”
孟君拾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齐云坡有位世家小姐被绑架，但知道具体的人却不多，他是怎么知道的？八成跟他有几分关系，而且他也是知情的。“无恙，劳你关心了。不如我们，找一个酒楼坐坐，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跟你说清楚。”
常荣点头，指了指古里香，说：“眼前就有一家，我看这里就很不错！”说着，人已经走进去了。
真会挑大的。孟君拾心痛地捂着荷包，不知道今天钱带够了没有。之前为了帮陆枫扬减刑，她把自己的私房钱都掏了个底朝天，不一定就请得起。
“没事，吃不起，跑就是了。只是希望别撞见什么熟人就好了。”孟君拾抱着这样的心态也跟了进去。她刚进去，就见常荣与店小二在争执些什么。
店小二说：“客官，小店概不赊账。”
常荣说：“我自然晓得。不过，你此话何意？是认为本公子，付不起区区几道菜么？”
孟君拾扶额，径自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一楼的不是达官显贵，也是富甲商贾，别说几道菜，就是一壶茶，常荣都不见得出得起。
常荣一指孟君拾，趾高气昂道：“我可是那位小姐请的贵客！”
店小二见孟君拾一身穿着，虽比不得那些皇亲贵胄的华丽，却也不俗。孟君拾朝着他露出了一个“包含”的神色，店小二了然，无奈地引着常荣去那边坐下。
常荣坐下后，孟君拾看着菜单，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就是随随便便的一碗蛋炒饭就要十九两九钱银子，看来这炒的极有可能是凤凰蛋，且古人对于“九”这个数字，也是相当有执念啊。她一路细看下去，心道：果然，她今天带的钱，一道也吃不起！于是，挑挑拣拣，只点了一户八两酒钱的茶水，还是最便宜的那种。
常荣有些不解，问：“元心妹妹，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好好的来酒楼，喝什么茶水啊？”
这常荣刚才在街上见到她，见自己流连勾栏的事情被撞破却毫无愧色，必然不是第一次被原装货看见了，这时候竟然还好意思问她为什么只点一壶茶。孟君拾简单两个字：“没钱！”
常荣一摆手，却说：“哎，钱乃身外之物，总将此物挂在嘴边，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孟君拾撑着脑袋看着他，问：“这么说，今日菜钱，你是打算承担咯？”
常荣咳了咳，又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孟君拾不想理他，只想赶紧把正事说完走人。茶水送来，她倒了一杯，说道：“既然今日遇到，有些话我也不想兜圈子，就直说了。”
她还未说完，常荣却是将手一伸，插话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孟君拾抬眼看他，等待下文，听他继续说：“无非又是提亲或是与你一起离开之类的话。这些事情，我之前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如今尚未有功名在身，只是一介小小秀才，怎能给你日后保障呢？你就不能再等等？”
闻言，孟君拾低头笑了开来，常荣一愣，声音微微拔高，问：“你为什么笑？”
孟君拾摇摇头，说：“因为好笑。我今日想跟你说的是：我，孟君拾，与你，从此，形同陌路，再不相识。”
常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桥归桥，路归路。”她抿了一口茶，淡淡说：“但不是恩断义绝，我与你之间，从没有什么恩什么情。以后，公子考公子的功名，我做我的小姐。就是这样。”
“你莫不是假的孟元心吧？”常荣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说道：“不就是之前你说要跟我……私奔，我没答应么？用得着置气到现在？你被劫匪抓去，那也不是我指使的啊。你再这样，可就没意思了。”
孟君拾饮完杯中茶水，放下杯子，淡声说：“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信不信由你。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后会无期。”话落，她站起身，却被常荣拦下，她皱着眉头看了看拽住自己手腕的手，微微用力挣脱。
常荣笑道：“你看你，就这么受不得几句戏言？我错了还不成吗？茶还没用喝完呐，我们还可以再聊聊的。”
聊你个鬼！孟君拾二话不说，抬脚要走。
“孟元心！你神气什么？不就仗着自己血统比普通人高了那么一点点吗。趾高气扬瞎得意什么？！你也就是本公子看不上的货色，没了你公子我还能找到更好的。当初可怜你才来理理你，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众人被常荣这一顿辱骂引得纷纷往这边探头，孟君拾微微侧脸，重新蒙上面纱。
常荣不要脸，她还想要脸呢。孟君拾说：“常公子，你确定要在这里闹？”
常荣一脸不以为意，喝道：“难不成这里有你的熟人？大不了你叫他们把我抓起来就是了！我就不信，无罪无过他们凭什么抓我！不过，你一破落家族出来的小姐，能有什么靠得住的人？孟元心，你当初求我追在我屁股后面跑，本公子甩都甩不掉的时候可不是像现在这样傲气的。怎么？你是又找到了新的靠山了吗？啊怪不得，我说你怎敢在我面前……”
“啪”的一声，常荣白净的脸上就有了一个红手印。孟君拾擦了擦刚才打人的那只手，漫不经心说道：“我背后无人，你背后便有人了吗？孟府如今虽已败落，但要收拾一个胡言乱语品行低下伤风败俗的无赖，那还是有这个能力的。你，要试试吗？”
常荣捂着脸，半晌才从孟君拾的那一巴掌中回过神来。他看向孟君拾，眼神疏离寡淡，却无半分威胁性可言。他到底是怎么被这个女人给下了面子的？周围还有人朝这边看，甚至有人指指点点。他想：绝不能在这时候让这些人小瞧了自己。常荣一个上前，扬起手就要落下，余光之中却见一白色物体飞来，接着脑袋就被一个东西一砸。那力道不轻不重，却刚好把他砸得一个趔趄，倒在桌子边。他定睛一看，竟然就是个茶杯。
孟君拾原本以为常荣那一掌就要下来，躲闪不及已经闭上了眼睛。结果巴掌没等到，倒是听到了一阵清脆的“哐啷”的声音，再睁眼时常荣已经瘫坐在地上。
他满面潮红，显然是被气的。站起身扬手大问：“谁偷袭我？！”
常荣环视一周，见从古里香二楼楼梯处，走下一男子，那人虽一身褐色布衣，但举止投足间皆有一种从容镇定之感。那人越过众人，走到两人面前，看都没看常荣，而是直接对孟君拾礼貌恭敬道：“小姐，我家主人有请。”
孟君拾一愣，问：“请问先生的主人是……”
那人更加恭敬说：“在下不过是一个下属，担不起先生二字。主子说，小姐去了便知。”
二楼雅间坐的都是高门显贵，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应该还认识什么有点交情的贵人。不过既然身份不凡，也不会对她一个小姑娘怎么样。于是，孟君拾点头道了句“多谢”，就要随他一起上去。
常荣左看右看，吃了闷亏本想发作，但一想到这人是从二楼下来的，必然是自己惹不起的人，骂了一句“晦气”，也只能作罢。
孟君拾一路走上二楼，进到雅间。刚才那人只送她到门口，帮她开了门就不再前进。孟君拾狐疑地进去之后，门就被关上了。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绘云描山的红木屏风，屏风后一道人影若影若现。那人影倚踏而卧，似极是惬意。屋内燃了熏香，幽烟袅袅，檀香淡飘。进到这屋内，倒像是把外面的一切都隔绝了。
她想了想，正要开口说话，那屏风后面的人却率先开了口，带着点点的笑意，说道：“好久不见呀，孟，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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