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鸿门宴

　　富商被杀，虔州城乱成一锅粥。城门紧闭全程戒严，知府大人带着一队人在城内挨家挨户的搜查。别人不好人，相留醉是最好认的，很多人都看着十七救他出的段府，找到他也就找到了杀手十七。逻辑上是没错的，所以府衙携带的都是通缉相留醉的画像。

　　此时，杏香斋今日例行闭馆。一行人被荆老板引着进了一间宽敞的厢房。

　　“几位在这先歇息，我去街上看看情况。”荆老板没了平日里谄媚，没有看茶，没招呼小二，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这里是雕花楼的联络点，又是段家的产业，官府肯定不会查这里。”顾义为大家解惑，“大家安心歇着，我有些困，先去躺一下。”说着，迈到了屋里仅有的床上，躺了下去。

　　苏锦扶着莫明坐在桌前，为大家倒茶。

　　相留醉目不转睛的看着落文竹，心里五味杂陈。是记忆中的眉眼，是画像中模样，他激动的捏了手心。落文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有些泛红的脸，挠了挠头，“相公子，好久不见。”

　　相留醉上前一步，俯下身子抱住落文竹。这是他醒来以后，见过的唯一相熟的人。也是曾经相爱的人，可不是一句“好久不见”就能云淡风轻的重逢的。

　　相留醉手臂收紧，落文竹心跳加剧，手颤抖了下，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这些日子公子受苦了。”

　　“你为何不叫我名字？”相留醉对她的疏远有些怨念。

　　“留....留醉....”落文竹解开他的钳制，看着他憔悴的脸。她苦涩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她自说自话道，“真是瘦了不少，纤弱了许多呢。不过没关系，我来了，我一定把你养回原来的风采。”

　　这话听着亲厚，相留醉点了点头，笑的像个青头少年。

　　他从皇宫回洛阳让她表露过心迹嘛？她为何拒绝了？他和她有那么多美好的过去，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尽管太多的疑惑需要她解答，但现在的场合似乎不是问这些时候。

　　苏锦看着眼前两个人，心上一片凄凉。从见到落文竹的那一刻，她就凉透了，画像上的姑娘走了出来，光彩夺目的站在自己面前。神仙爱着的果真还是个神仙，落文竹通体的干练，精致的五官，出挑的身材，加上一身俊秀的功夫，那是她粗使丫头能比的。

　　大家各怀心思的时候，窗户被“卡啦”一声推开，黑衣覆着鬼面具的风烛跃了进来，落地无声，她回身利落的关好了窗户，一气呵成。

　　风烛揭了面具，苏锦明显的身子一僵，努力调动头颅看向杯子，生怕让那人看到自己眼神有异。其他人倒是淡定了许多，这其中也包括相留醉。

　　相留醉怂了吧唧的往墙角挪了一步，目光黏在风烛身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落文竹奇怪的看着他，也有样学样跟着他迈了一步，跟他并排看着风烛。

　　“丫头，得手了几个？”莫明嘿笑一声问道。

　　“两个！”她从腰间扯了黑纱，裹在了头上。

　　莫明笑的更开了，“很好！很好!”

　　荆老板抱着个盒子急匆匆推门进来，风烛从怀里掏了两块雕工精细的小木牌摆在桌上，上边写了两个名字，分别为“罗升”“段铁浮”。荆老板小心的收了牌子，朝她满意的点了点头，把盒子推到风烛面前，恭恭敬敬施了一个礼，“虔州城谢谢十七。”

　　雕花楼以往的宗旨是匡扶正义，杀该杀之人。每个联络点的发布者也就是验收着，都要为成功完成刺杀任务的人行礼，以表示对杀手们的尊重。这个习惯一直没有改。

　　风烛似乎早就习以为常，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看盒子里的银子，然后才点了点头。“我们要南下，再备些干粮。后日，有艘船北上，会在江对岸的粟木镇停泊，想办法让我们上那船。”

　　荆老板想了想，似乎有些为难。但还是答了声是。又想到什么补充道，“明日这里还要营业，呆不得。官府的搜查到晚上会松懈，等下大家换身低调的衣服，今晚到罗升空的一座宅院去休息，我这里有钥匙。那里是“杏院雅集”的时候安排给文人们住的，一般都不会有人。”

　　“荆老板周全，多谢！”风烛波澜不惊的客套道。

　　荆老板下去准备晚饭，又退了出去。

　　苏锦此时有些为难的看着大家，相留醉有些愧疚，本来好心救人，却让她卷入了纷争。

　　“锦儿被我拖累，出去必定死路一条，先让她跟着吧。”相留醉大胆央求道。

　　风烛看了苏锦，又看了看相留醉。相留醉见她目光投来抿了抿嘴，低了眉眼。

　　“恩，先跟着。”风烛依旧云淡风轻。

　　苏锦开心差点跳起来，见风烛看她，又灭了气焰。相留醉看大家的反应和他一眼，心里有些舒坦，原来不止怕她的不止他一个。

　　顾义到晚饭时候都醒不过来，风烛令大家先吃，拿了个食盒给顾义留了些，无不细心。

　　夜幕四合，众人换了衣服。在荆老板的带领下，转了两条巷子。大家走在前面，风烛背着健硕的顾义走在最后。相留醉不时回头看着亲昵的两个人，呼吸起伏不定，心里发闷。

　　岭南还热，一定是这未散的热气，一定是这闷热的风。相留醉给自己现在的状况找借口。

　　进了罗家的院子，阴了一日的天，突然狂风大作，大雨倾盆。相留醉的旧伤准时准点的发作，苏锦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吓的差点晕过去。

　　落文竹利落的把人抱了起来，放在了床上。

　　“他的左腿，送些内力。”风烛在门口撂下句话，背着顾义拐进别的房间。

　　相留醉除了发作时的刺痛，到没受多大的痛处，有神医莫明的刺穴止痛，又落文竹护着伤口，还有苏锦的热帕子覆着，荆老板熬得药。依旧是他公子哥的待遇，身体没受到折磨，心里却挥不去的难受，具体难受什么他也说不出来。

　　落文竹喜动，她有些坐不住，但是又不能离开。相留醉虚着，显然不想说话。见苏锦忙完，就乐呵呵拉着她说话。

　　苏锦和落文竹都还是小姑娘心性，一见如故，说的有些没得，打发这时光。见荆老板又送药进来，两个人拉了荆老板聊天，自然提到杀人之事。落文竹跟着顾义来到这里，听的是风烛的安排，并不知道其中弯弯道道。

　　荆老板本就健谈，一提这事更来了精神，嘴里剥豆子说了起来。

　　莫明曾提到过，历来和段成玉比试的美男，败了之后也会为作为富商商品的形象代表全国巡游，不知道为何原因，他们大都死在路上。荆老板给了解答，原来都是罗升搞得鬼。他把这些男子像商品一样卖给了某些龙阳之好的富商。那些单纯的男子们大都以为是谈生意的客户，无不尽心招待，却都没想那是龌蹉的验货流程。罗升坐实了他做的皮相生意。

　　物色美男这事是段成玉做的，按理说段成玉间接或者直接将美男送到了罗升面前。话是没错，但段成玉选来只是参加比赛，或者说应各大富商要求走个过场。挣个名声，别无其他。这些附加的形象代表的条件，是由段铁浮私下像他们说的。美男们看到段成玉的父亲开口，不疑有他，再者谁都不会和名和钱过不去，自然欣然答应。

　　相留醉一子不落的听着，有些后怕，若还是当年那个急于证明的自己，现在他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在伺候别的男人了。他想着，心里升起一阵厌恶。

　　段铁浮为了活命，连他老婆都杀。做些伤天害理的事，也就顺理成章。

　　除了这个买卖人口的事情外，罗升杀人害命的事还做的了不少，最大的那件事就是造虔州城那座拱桥。第一次造桥偷了工减了料，桥建到一半塌了砸死了十余人。罗升私通官府，将责任算到了工头身上。工头跟着赔了命。后来由工头的儿子带头，第二次拨了足料，把桥造了起来，这个工头姓荆。

　　说完，荆老板起身收了药碗，走了出去。沉重而悲伤的故事，四下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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