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屠狗之辈
白如衣最后一次注视着壶里学院的大门，在心里轻轻喊了一句：“江湖，我来了。”
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酸楚，头陀不三宿空桑之下，而这里毕竟是“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地方，人孰无情。
他突然很想留下点什么念想，要不吟两句“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地招手，作别壶里的云彩”？
罢了，大概在别人眼里这就是几句狗屁不通的酸话吧，又何必自取其辱？
等了半天，也没有人来送送自己，白如衣不禁在心里感慨了一番前身的人缘到底是有多差，这才紧了紧行囊，转身离去。
他的行囊里，有一套换洗衣服，有壶里学院颁发的毕业凭证，积蓄下来的一点铜钱，还有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沧浪剑派掌门亲启，弟杜少康拜上”的字样，白如衣也不敢贸然拆开，自然不会知晓里面的信其实是出自庞郡守的手笔。
白如衣找到了驿站，钱花掉了大半，雇佣了一辆马车，送他上路。呃，不对，送他启程。
……
……
从前有座山，山上却没有庙，只有一个修行的门派。
山叫守神山，门派叫沧浪剑派。
勉强可以算作是玄门剑修一系。
沧浪剑派初立的时候是下门，如今三十年过去了，还是下门。
因为人少式微，故而微尘郡内鲜有人知。
至于庞郡守为何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又缘何有把握沧浪剑派的掌门会卖他这个面子，这却是不得而知了。
山脚下，有个小镇，叫鸡鸣镇。
因为山路难行，车夫就只能送到此处了，这却是一早就说好了的。
白如衣也不在意，他本就是农家子弟，些许几步山路，算不得什么。
只是略微有些诧异，他原本想来，既然以沧浪为名，这个门派合该位于海滨湖畔，再不济也得是在水边，又怎么会在山上？
可见这世间风物，未必就要名实相副，壶里学院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白如衣登上了山顶，这才终于看到了沧浪剑派的真容。
第一感觉是怎么那么寒酸，规模比之壶里学院都要逊色不少，勉强用浓缩的就是精华安慰了自己几句。
第二感觉就是人怎么那么多，站成一列这是在做什么呢？
他却是有所不知，这沧浪剑派倒并非故步自封之辈，自然也不排斥招收新人弟子。
只是做师父的比较随性，上有所好下必效之，当徒弟也就比较懒散了。
也没有大张旗鼓地招兵买马，每年就选几个日子意思一下，然后择优录取。
宣传工作做得也不到位，来参与选拔的多是山脚下的村民，皆是资质平庸之辈，这才一直人丁不兴。
今日，却是恰好让白如衣给撞上了。
白如衣顺着人流往前望去，才看见沧浪剑派的大门之前原来还摆放着一张不起眼的桌子，后面坐着个一脸严肃的男子，大概二十多岁。
他手里拿着一支笔，不时在一本薄薄的书册上记录着什么。
他的对面站立着一个人，然后很快又换过另一个，前赴后继。
这些人中形形色色的都有，上到六旬老汉，下到黄口稚子，面上皆是一脸虔诚。
白如衣这才反应过来，这大概可能应该也许是在面试，秉着先来后到的原则，他也就规规矩矩地排到了队末。
他猜对了，不过用测试可能更加恰当一些，而桌子后面这名男子负责的便是第一道测试的关口。
所谓的测试，无非是看面相谈吐，然后问些出身来历之类的问题。
问的人是轻松随意，答的人自然不敢有半点马虎。
若是能被这位仙家弟子认可，那便算是个有仙缘的，可以进得这大门去，接受掌门的亲自考核。
得不到认可，那自然便是没有仙缘。
……
……
此刻队伍里当先一人是个膀阔腰圆的大汉，穿着身无袖的短襟，也不系扣，敞着肚皮。
长得浓眉大眼，肤色黝黑，只看他手臂胳膊的粗壮程度便不难推断，此人手底下的功夫必定不弱。
他手里拿了条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方巾，正在擦拭腰间的兵刃。
高手相争，任何一点细微的状况都有可能会影响到整个战局的走向，比如脚下的一颗石子，比如手心里的一丝汗。
而真正生死相搏的时候，死生往往便在这一瞬之间，所以大意马虎不得。
大汉的兵器是一把刀，此刀造型古朴，看似平平无奇，越看就越是觉得非同一般，有种大巧若拙的味道。
不难看出这是一柄曾收割过无数生命的绝世凶器。
通体乌黑，刃口雪白，一刀勘破阴阳；寒光闪烁，腥气吞吐，两断立隔死生。
刀身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解”字。
“姓名。”沧浪剑派的男子问道。
“丁屠狗。”大汉回答道。
他的声音格外地洪亮，隐隐有种摄人心魂的力量。
男子听得大汉声若洪钟、气息绵长，也就不觉重视了几分，抬眼仔细打量了起来。
待看到大汉腰间的佩刀，先是一惊，脸上浮起诧异之色。
然后不知不觉就被它吸引了大半的注意力，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很好，没想到你一个小小的下门弟子竟然也能识得此刀的神异。”大汉出声说道。
而沧浪剑派的男子听得大汉这有些不太恭敬的话，却没有丝毫的恼意，他的神情反而愈发地肃穆起来。
男子有试探地说道：“敢问这可是……”
大汉抢先打断了执事的话，说道：“你可曾听说过‘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男子摇了摇头。
大汉再次问道道：“你可曾听说过‘不要坏我大义，我会倚天屠龙’？”
男子仍旧摇了摇头，说道：“这把到底是……”
大汉朗声说道：“这便是传说中的三大名刀之一，与‘割鹿刀’还有‘屠龙刀’齐名的——‘解牛刀’。”
听了大汉的话，男子反而疑惑起来，这并不是他之前所猜想过的答案。
于是他惊讶地问道：“解牛刀？修行界中没听说过有这样一柄神兵呐，哪位真人用过的？”
大汉挺起了胸膛，自豪地说道：“‘庖丁解牛’你知道么，‘游刃有余’你听说过么，‘以无厚入有间’你明白么？”
只可惜因为距离过远，白如衣没有听清楚二人的谈话，不然他一定会激动地跑过去，握住大汉的双手，声泪俱下地喊出：“同志，我终于找到你了。”
造化就是这么弄人，就像在楼梯口，你总是向左走，而我总是坐电梯。
(https://www.uxiaoshuo.cc/280/280248/1459383.html)
1秒记住U小说：www.uxiaoshuo.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xiaoshuo.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