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葬龙之地（十七）
震良看了一眼那刻着血色文字的石碑，没有说话，他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了。刚刚震非那还在不停流血的手臂就如同一个警钟一样，深深地埋在了震良的心里。他知道现在已经无法回头，因为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它张着巨口，就等着他转身的一刹，把他和震非以及自己满心的罪恶感，吞得连渣子都不剩。
震良离开葬龙涧之后，一个人寻找着蛛丝马迹，回到了那两头熊打架的地方。他站在棕熊的尸体旁边有些发愣：在一场对等的较量中死去，相比黑熊被无情地吞噬已经算是死得有尊严了吧。震良回想起黑熊突然撞进黑雾的场景，那一刻他虽然没有正面看到，但可以想象黑熊当时的恐惧与绝望。
“唉……”
震良扛起了棕熊的尸体，一步一步地走在回村的路上。回到村子里之后，一开始人们还因为震良带回了这么大一头熊而高兴，但很多人片刻之后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震良浑身血迹，脸色阴沉，一语不发，而震非却是不知所踪。
“小良啊，怎么回事？”震良回到家里后沉默地低着头思考，这时村长推开了屋子半掩的门，走了进来询问。
震良艰难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村长，当然，他在述的时候修改和隐瞒了很多地方。他只是告诉村长，他和震非为了杀死这头熊，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而在搏杀过程当中，震非不幸坠落山崖不知去向。老村长年事已高，他没有仔细地去思考震良话语中的漏洞，只是很伤心地安慰了震良。
“村长，我不相信我弟弟会死去，接下来的一阵子我就不留在村里了，我要出去寻找他。”
“唉，去吧。”村长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把村子里的每一个人都看作是他的亲人，如今发生这样的事，他心里也真的不好受。他在震良的搀扶之下离开了屋子，回到了家中。
“别太自责了，孩子。”
“放心吧村长，我还没有那么脆弱。”震良拍了拍老村长的肩膀，表示让他放心，“我走了，您别多想，好好休息。”
震良离开村长的屋子之后，立刻打算离开村子去寻找目标。路上有很多人问他情况，也有很多人预感到了不幸，纷纷表示安慰，震良都向他们报以微笑，但是不愿多说。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这些村民们卷入到这件事当中来，所以他欺骗了所有人，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私心吧。有时候，人们都说生命是平等的，但这只是从客观的角度去看。然而在一个人富有感情色彩的眼里，生命是不等价的，与之有关的人比与之无关的人要高贵得多。有人觉得这是人性的丑陋，可是，震良此刻觉得，如果对于一个人来说没有生命之间的贵贱对比，那么感情岂不是多余的？在面临抉择的时候既然生命等价，那是不是说二者之间随便选其一就可以了？事实却不是如此，大爱无疆和舍小爱取大爱，这不是人人都做得到的，而且这种伟大也不是永远都是属于对的一方的。
震良离开了村落，他走出了陨落之地，外面的世界是一张虎獒大口，等待着他；而对于那些普通人来说，震良又是一只豺狼，正在逼近着他们。
现在。葬龙涧。
“想不到之前你表现的一切都是欺骗我们的。唉……”
“不错，其他的不用我多说，你们应该也想得明白，如果你们是我，当时又会如何抉择呢？”震良微笑着看着云落和寒霜，不知道他是在自嘲还是在戏谑，亦或是轻视他们。
听震良讲述了他的故事，云落和寒霜沉默了很久。他们也曾想过震良的这个问题，毫无疑问，他们绝对会为了身边的人而去牺牲那些不相干的人。但可笑的是，以他们现在的立场来看，他们必须站在震良这个“同僚”的对立面去制裁这个和他们一样想法的人，这一记耳光可以说是响亮至极。
“精灵族的那两个士兵也是你搞的鬼吧？”云落想起了之前被他和灵天夜杀死的那两个精灵族的叛徒。
震良又是嘲讽地笑了笑，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回答说：“不错，但是我也算是为灵大人除去了两个祸害。”
“怎么说？”
震良继续解释：“我不过是稍微蛊惑了他们一下，告诉他们煞气入体可以增强力量，都还没有威胁他们。但是他们就考虑了片刻，之后很果断地答应了我，主动帮我捕获城里的人。你说这种心志不坚定的叛徒难道不是祸害吗？”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云落和灵天夜一开始就没有怎么相信那两个士兵，现在看来是对的。云落看着震良若有若无的苦笑，心里也挣扎起来。
正当云落犹豫要不要动手的时候，整片大地突然颤动了起来。这时的葬龙涧不再如往昔一样平静，水面上翻起了骇人的波浪，颤动不断地加剧。
“地震？”云落疑惑地看向了寒霜。
“不知道。”
忽然“轰”的一声，只见潭面中央的石碑那里，水面诡异地开始塌陷，然后以石碑为中心，渐渐地形成了一个漩涡。浓郁的煞气从漩涡中心扩散开来，它们像是被囚禁了很久的凶兽，快速地朝着玉魂树林里飘散，而玉魂树竟一时间没有能力快速化解这震动人心的煞气。原本晴朗的天空已经是乌云密布，厚重的乌云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它们以葬龙涧为中心构成了一个风眼。狂风肆作，吹得树林里哗哗作响，无数的灰尘和落叶被卷上了天空。
这时候从水潭漩涡的中心传来了狂傲的笑声，云落绷紧了心弦，仔细倾听的时候，似乎隐隐约约还听到了锁链摇晃或者是断裂的声音。
狂风和无穷无尽的暴虐气息愈演愈烈，而震良依旧平静地伫立在那里，凝视着水潭中央的那块石碑。云落和寒霜猜不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或者说他们不知道震良接下来会做什么。难道黑龙会这么简单地就破开封印出来了吗？显然，云落和寒霜不相信事情会这么容易。他们相视一望，不约而同地凌空至漩涡的上方，想要看一看水底的状况。
“这……水潭有点深得过分了吧！”云落的视线顺着漩涡中心的石碑往下看，只见这石碑一直延伸下去，应该是直触水底。但是这涧潭竟然深不见底，云落的目光极尽之处依然是一片黑暗。
“你有没有感觉到一股吸引力？”寒霜突然皱了皱眉眉头，他若有若无地嗅到了一丝丝危险的味道。
“的确，是……”还没等到云落话说完，骤变突然发生。震良在他们观察漩涡下方的时候，不知不觉完成了兽化，他一跃而起，冲向寒霜和云落。
“奶奶的！你疯了？”云落对于震良的举动感到震惊，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突然就动手了，关键是震良难道不知道面对云落和寒霜他毫无胜算吗？
“不好！”寒霜意识到了震良的意图，但来不及向云落解释了。震良已经冲到了离他们很近的地方，他以略高于他们的角度攻击，率先一拳轰向了云落。而云落单手一个直拳，流动着些许雷电，也打向了震良。两拳相撞，因为两者的实力差距悬殊，震良被震飞到了远处，坠落进了玉魂树林里。云落受了震良一击，虽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因为空中没有支撑点，他也不得已被震退，而由于震良是从上而下地攻击，因此云落被震得更加逼近了水面。
“怎么回事？”云落又惊又怒，之前在高空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现在离近了漩涡中心，才感觉到一股大到了极点的吸引力。他直接全力爆发，后背肩胛骨那里伸展出了一双由雷电构成的双翼，奋力一振，虽然感受到了强大的空气流动，但还是没有那股吸引力来得强。
“你还不来帮忙？”云落朝着寒霜大喊。
“你个笨蛋，干嘛不闪开他那一拳！”寒霜也是很气，除了气震良的算计之外，更气的是云落的脑子不转弯。他不可能看着云落就这样被吸进漩涡里，只好过去帮忙。漩涡中心那股莫名其妙的吸引力果然是很强，寒霜攥着云落的手，火力全开，展开了他的冰晶羽翼，依然没有用，他们还是不断地在下降。
“完蛋了……”云落干脆放弃了抵抗，一头直接撞入了湍急的水流之中。
“唉，那就进去看看吧。”寒霜见云落一下扎入水中，也明白了他的意图，虽然颇有一股无奈的意味，“你还真是个坑货！这么大的吸引力肯定是黑龙搞的鬼。”
“我知道，可这不是没办法嘛。震良这个混蛋，竟敢算计我！”云落气得火冒三丈，他萌生去水底一探究竟的这个想法完全是被逼出来的。他也知道这很有可能是黑龙设置的陷阱，没准有去无回，但之前的情况真的是别无选择，要么耗尽力气被拽进漩涡里，要么保留体力，主动进入漩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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